此前陈栐回京,有功将士大多都随着回来,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武宁侯顾长风以及章锋等少数身在最前沿责任重大的人。顾长风仍是回了辽东镇守,章锋则回了开平。即便如此,看着长子长媳能够团圆,知道章晗又有了身孕,幼子章昶被陈善昭耳提面命了几次,如今终于不再那么惦记着战场搏军功,章刘氏纵使牵挂丈夫,可心情却比从前舒缓多了。
而长媳怀孕这个好消息,更是让她欣喜若狂!
这会儿坐在章晗面前,她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几乎是含着泪说道:“想当初你在京城,你大哥也在京城,你爹又在最北面的开平顶着,我每日每夜连睡觉都不安稳,就怕有个什么万一。如今你生下了晨旭,又怀上了这个孩子,你大哥回来,你大嫂也有了,只要你爹能够熬到年岁平平安安回京养老,我就再也没什么事情要惦记了!”
“娘,我早就说过,咱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章晗笑吟吟地看着母亲,用极其自信的语调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虽然偏颇,但有时候也不是没有道理。您苦尽甘来,正该好好享一享含饴弄孙的福气。”
“这些福气都是你带来的。”章刘氏看着女儿那红润的脸,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说道,“若没有你,也没有家里人的今天。所以,晗儿,现如今我也想求你一件事。”
“娘,你我母女之间,什么时候要用一个求字?”
章刘氏见章晗微嗔,却苦笑了一声,随即才低声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说,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倘若不是你大嫂有了身子,我也不会开口。听说,你大哥的职司有些眉目了,升两级任指挥使。不是前去镇守榆林卫。就是留在京城,在府军后卫和金吾卫这些京卫之中择一个。你也知道,你爹已经在外头这么多年了,现如今虽也升了北平行都司都指挥佥事,可分明也回不来。你大嫂才有了身子,倘若你大哥再去榆林。天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倘若可以,让他留在京城吧,哪怕不升那两级。我也甘心情愿……”
见母亲说着说着便是泪流满面,章晗不禁沉默了下来。
这升两级的封赏,可以说是极重了。然而,相比镇守榆林的责任,那却也算不上什么。章晗并不是不知河山地理的寻常妇人,当年在顾夫人那儿就略微看过一些舆图地理志,自从父兄入了赵王中护卫随着北上。她更是一直关注着北地形势。后来嫁入赵王府,这些消息就更加便利了,她当然知道榆林那是个什么地方。
就如同陈善昭曾经在御前提到定远侯王诚自请去镇守宁夏时的那番打趣一样,比起号称塞外小江南,又有黄河以及贺兰山作为天然屏障的宁夏,榆林城池未备,虽在修筑边墙,但此前只是千户所,一年前方才升格为卫所。乃是军管,不设民官,责任重大自不必说。更要紧的是,其西北面便是一片瀚海,每到起风时节,风沙极大,鞑子入寇常常是必经之地!
“娘,此事我知道了,你不用着急。我会先打探打探清楚。”
章晗终于含笑说了一句。见母亲果然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她少不得又软言劝慰了几句哄人开心。直到留着人坐了小半个时辰,她把人送到正房门口,因章刘氏再三说不用送,她方才让芳草把人送了出去。眼看着那人影消失在穿堂那边,她方才渐渐沉下了脸。
回房坐下的她沉吟良久,便命人把秋韵叫了过来。尽管脸上那道疤痕还在,但一再用雪莲等等好药调理伤口,原本鲜红的疤痕已经淡去了许多,秋韵的脸上也渐渐见了几分笑容。等秋韵行过礼后,她示意其在小杌子上坐下,旋即轻声说道:“前头你家夫人的事,我已经请托了武宁侯夫人。武宁侯如今镇守辽东,顾家又和王家有些情分,答应了会多多照拂。这把人赦回来的事,一时半刻不能做,我也只能暂时用这法子了。”
秋韵顿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慌忙就势跪倒在地,额头还没碰到地面,就感到手腕上托了一只手。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见章晗脸色诚恳,她方才声音哽咽地说:“奴婢谢过世子妃……奴婢也知道那事情多难,只要能让夫人少吃些苦头,奴婢就已经很感激了。”
“你明白就好。”章晗含笑示意秋韵重新坐下,这才开口说道,“你回府之后休养了这一阵子,应该也能出门走动了。眼下我交你一件事去办,你去一趟武宁侯府,代我见一见武宁侯夫人,替我问她一件事。我长兄章晟的职司任命,一是留京,一是去榆林,是否朝中有些什么争议?你既是过去,倘若有什么物事要捎带给六安侯夫人,不妨一并带去。”
秋韵低声重复了一遍章晗所言之事,见其又点了点头,她便开口说道:“那奴婢便说是替您送东西给张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