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想到床底下于黑暗中那一对闪着幽幽冷光的眼,那双眼的主人仿佛能透视人心,一切都尽收于胸,她的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往这边走了来了。
她走到萧问筠的身边,弯腰向她行礼:“萧小姐,不知有什么要私底下吩咐奴婢?”
萧问筠把拈于指尖的蝴蝶兰缓缓放于鼻端闻着,目光悠然:“素巧姑姑在皇后娘娘身边已有五年了吧?按道理说,今年就可以放出宫了,皇后娘娘对身边的人一向不错,你是她信得过的人,自会赐你一大笔银钱,以求日后能嫁个好人家,不至于被人看轻。”
素巧点头笑道:“萧小姐说得没错,再过半年,奴婢就放出宫了。”
萧问筠轻俏一笑,转过头来望她:“半年时间?日子倒是掐得刚刚好,你那的主子,给的最后期限也是半年吧?”
素巧莫名其妙,茫然地道:“萧小姐说什么?奴婢不懂。”
萧问筠看清了她强作慎定下那一闪而逝的惊慌眼神,笑道:“皇后娘娘三年前开始缠绵病榻,那个时候,想必是姑姑进长秋宫之时,有了你那暗中的主子拼命扶持,姑姑自然升得很快,景德殿那边的人,在宫里的手伸得可真长。”
素巧听她巧笑嫣然道来,心却一阵阵地缩紧,她一个字也没提自己的做为,但那轻描淡写的言语却让她感觉自己做这一切的时侯,她就在旁边望着……特别当萧问筠提到景德殿的时候,素巧只觉自己的膝盖一软,待感觉到膝盖处传来的痛疼时,才知道自己已跪在了地上。
她可以肯定,连长秋宫都不会查得这么清楚,知道这香襄的来处,所以,当这香襄被查了出来,她并不怎么惊慌……已经放置了这么长时间了,少放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不过使那人在世上多拖延几日罢了,她相信,只要她向主子多辩解几句,那位主子会原谅她的,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出宫了,等到皇后查了出来,她已在外海阔天空,消失于人间。
可这查出来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抬起头来,忽地,她意识到了这里虽是皇宫之内,却也是人迹罕至之处,不远处,就有一口古井,那井里不知浸了有多少冤魂,只要揭开了井盖子……
她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萧问筠处缓缓膝行。
萧问筠仿佛一无所觉,用手指旋转着指端那朵浅色的花朵,神态不变,语气轻得如天上浮着的白云:“你也别想着杀人灭口之类的事了,你是知道的,我虽出身贵门,未出闺阁,但嗓门实在很大,也很尖利,一叫起来恐怕会把整座后花园里的宫婢全都引了过来,而我叫的第一声便是,皇后身边的素巧杀人了……”她淡淡地道,“你力气不大,我的力气也不小,所以,在你灭口之前,我叫上声把两声还是可以的。”
素巧深深后悔来之前为什么不把这小女孩放在眼里,如果带多两个人埋伏就好了,就因为自己心存轻视,认为这小女孩不会知道什么,又不想用那位主子暗中的人马,以免横生枝节,让那位主子心底生了责怪之意,误了自己的出宫时间,这才独自一人前来……如果多两个人,凭她嗓门再大,再尖利,又岂能叫出个什么来?
素巧心中一惊,她独自前来,不是算到了自己会一个人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算计至此?而且从她在殿内的吵闹声音程度来看,她说的是真话:她的声音的确很大,也很尖利。
至于能不能把半座后花园的宫婢都引了过来,还有待证实!
但这样的事,能够证实么?素巧在宫里多年,自是知道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所以,素巧缓缓膝行的行动不得不停止了,又想,萧府也属豪门世族,怎么生出个这么不要脸的女儿来?有这么喜欢狂呼乱叫的女人么?真是落了豪门淑女这个名号。
可她无可奈何,第一次感觉到英雄怕泼皮,淑女怕泼女,要脸皮的唯一害怕的就是不要脸皮的人的幸苦。
如果她是个声音细柔,行规蹈矩的闺秀,自己应该多么的感谢老天爷啊。
此时,素巧只得咬了牙道:“萧小姐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