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的话让李亨闻言色变。
他下意识地用眼角的余光匆匆瞥了张xuān一眼,见张xuān神色平静,镇定自若地趺坐在坐席上,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张xuān当然不会说什么。他知道李亨肯定要给他一个交代,否则还真当张xuān是纸糊的老虎吗?
李享微微叹了口气,猛然抬头望着兵部侍郎公孙良等一干附和李豫和陈玄礼“作乱”的太子党人,目光旋即变得非常阴狠。
在他看来,他的儿子李豫之所以如此铤而走险,与太子党这些人的撺掇有着密切的关系。若不是这些人,李豫何至于如此冒险带甲逼宫?
要知道,一旦事败,这可是要将自己置于掉脑袋的绝境啊!
李亨心头火起,紧紧咬着牙关。几次三番要开口将公孙良等人全部拿下治罪,但想来想去,还是考虑到日后的大局。若是将公孙良这些人赶出朝廷,那么,大唐朝堂之上,就只有杨国忠一党独大。
到了那个时候,李亨连个捧场说话的人都没有,岂不是非常难做。
李亨怒哼了一声,将阴狠的目光从公孙良等人身上挪开。
公孙良等人心惊胆战地跨伏在地,义也不敢抬。
相对于李亨的怒气而言,这些人更畏惧张xuān的报复。
这一次非同以往,李豫和陈玄礼带甲逼宫动起了真刀真枪,如果张xuān没有防备,这一次肯定会被拿下,丢官罢爵,甚至银铛入狱身死恨消。如此种种,张xuān焉能不报复。
李亨咬了咬牙,大声怒喝道“杨涟,将楚王李豫、逆臣陈玄礼给本宫带进来!”杨涟慨然起身拱手道“是,臣遵命。”杨涟大步而出,站在殿口朗声高呼“殿下有昭,将楚王李豫、逆臣陈玄礼带进殿来听候殿下处置!”殿中,李亨突然环视众人,沉声道“诸位今日事出突然,本宫就不能与诸位一起饮宴作乐共度岁除之夜了诸位且请回待上元之夜,本宫再与诸位不醉不归!”
李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自然是要“逐客”了。
杨国忠等人无奈,只好纷纷起身向李亨拜别,然后神色复杂地匆匆离去。
杨玉环、杨三姐和万春临退走之际纷纷凝视着张xuān,眸子里都投射出一丝担忧。
张xuān微微一笑,向三女暗暗点头示意。
他心里明白,李亨遣散众人,无非是不愿意当着众臣的面处置李豫和陈玄礼,如果张xuān没有猜错,等众人一走,李亨便会有话跟他说。
万春随着杨玉环和杨三姐慢慢离去,突然听李亨沉声道“万春你留下!”
万春一怔,回身敛衽一礼,然后默然回归原位坐下。
公孙良几个人起身狼狈地正要离开,却听李亨怒喝道“公孙良,尔等现在殿外等候本宫处置一杨涟派人看住他们,没有本宫的诏令,任何人不得出宫!”
杨涟轰然应诺,公孙良等人面如土色体若筛糠,出了殿中跪伏在殿外冰冷的地上不敢动弹,被羽林卫牢牢看守住。
此刻,殿中就只剩下李亨的几个儿子公主,还有张良娣、万春,以及张xuān和崔颖、李腾空、huā奴儿数人。
李亨犹豫了一下,扭头望着张xuān苦笑道“子瞻,今日如此,本宫非常震怒,亦很痛心。本宫没有想到,楚王李豫竟然会如此大逆不道…好在没有酿成大祸,也算是万幸了。”张xuān淡然一笑,扫了站在李亨身后的建宁王李谈一眼,拱手抱拳道“殿下,若是楚王只为弹劾臣而为之,臣绝无二话。然而,楚王勾结陈玄礼,带甲逼宫,所图者,恐怕不仅仅是张xuān一人。”
“殿下,请恕臣直言,楚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其实为的终归还是自己的小算盘。如果不是公孙游不肯从叛,如果不是杨涟救驾及时,
臣想,此刻楚王一定会逼迫殿下答应册立他为东宫之主。”张xuān的话一出口,李亨脸色一变,旋即长叹一声。
张xuān没有夸大,更没有捏造,李豫为的就是这个。拿下张xuān不过是噱头、是顺手牵羊,李豫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未来的储君之位。
“臣与楚王的个人私怨,臣可以不计较:但楚王如此大逆不道,犯上作乱,触犯刑律国法,如果不加严惩,日后若是有人不断效仿,又将情何以堪?!”
张xuān的声音慷慨激昂,冰冷凝重。
李亨听了,嘴角轻轻一抽:如果按律处置,李豫和陈玄礼必死无疑,可是让他亲自诛杀自己的儿子,李亨又怎么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