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偏居东海,相对来说战乱较少。良田沃野不说,又有淡盐之利。就是江南海商北来,也只有选择青、莱、登一带登陆,所以还有商税回易重利。中原缺铜钱,总有人自青、登出海。远越高丽换铜,牟取暴利。
谁不说俺家乡好?既然杨邻夸奖青州是个好地方,韩奕当然不会表示反对。杨邻侃侃而谈,尽管韩奕并不觉得如此,因为即便是风水宝地。要是摊上个贪财残暴的人当政。绝不会是五谷丰登的情景。前有杨光远。后有刘袜。
“东齐巍矗,万壑千畴,然稍显闭塞,如果朝廷凌通五丈河,引汴水入济。则舟船可直通郓、青。东南货物可直达京师,公私两利也!”韩奕说道。
“子仲所上策表,老夫也赞成,只是朝廷刚平三叛,辽人又屡侵我北境,此事暂且搁置杨邻点头道。“明年开春再议”。
“听说平卢节度使刘妹,最近病了?”符彦卿好像酒醒了。
“嗯,听说去年秋末受了风寒。时断时好,眼下春暖花开之时,忽冷忽热,这病又加重了,听说刘帅轻易不敢出屋。”三司使王章浅尝了一口酒,又道,“刘帅是佐命大功臣,陛下听说他卧病在榻,倍感焦虑。前些日子陛下还特意问老夫。是否应该派御医赴青州替刘公诊脉。”
“确实应该派御医去瞧瞧”。符彦卿嘿嘿一笑,“符某哪天也病上一回,见识一下御医的手段。”
高行周笑骂道:“符老弟喝多了!”
众人会心一笑。安远节度使杨信,松了一口气。
平卢节度使刘镶,自恃国家勋臣,在青州贪虐怨横,惨毒好杀,弄的青州民怨四起。比如他惩罚人,喜欢用双权,美其名曰“合欢技。”假如你今年高寿八十,那你就倒了大霉。惹怒了刘妹。他就会打你八十下,称为“随年杖”。意思是说你有多大年纪,就技你多少下。
朝廷对刘妹劣迹,深恶痛绝。想将他调离青州,考虑到刘袜是大功臣。又忧虑刘秣刚戾难制,担心将刘妹逼成了另一个李守贞。所以一直姑息迁就。但是朝廷越是姑息。刘妹越是蔑视朝廷,三番五次上表,自称患重疾,久卧床榻,不能轻易出动。
杨邪今日与韩奕谈起青州之事。主要还是因为韩奕不久前曾上表弹劾刘妹在青州不法之事。刘妹虽然也知道自己做了让朝廷不爽的事情。但被韩奕这样的年轻后辈弹劾,实在是一件没有面子的事情,所以他反而捏造罪证,反诬韩奕意图不轨。这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明眼人一看便知。刘妹这是倒打一耙。但韩奕此举,却让朝臣们人心大快。
“我见刘袜也无甚本事,何故怕了他?歹毒好杀之人,通常害怕被杀!”说话的是天平节度使慕容彦超。
慕容彦超肤色黝黑,且脸上多麻子。因为他曾经冒姓阎,故而被称人私下里称为“阎昆仑”。他这一副长相实在对不起别人,因为高祖刘知远是同母异父兄弟,又是一员猛将,所以他目中无人,自认为自己对刘氏江山有匡扶义务。
他说这话也不腰痛,自己也不比刘妹仁慈多少。
“刘妹虽有不当之处,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以免横生枝节窒贞固开腔道,这番话看似老成持重,其实是一往既往地庸碌无为。
涉及到朝廷与藩镇的关系,众节度使们都不愿发表意见,但众人看着阵式,今日不发表一下意见是不行的。只得众口一词地说听朝廷号令。说些不咸不淡的场面话。高行周与符彦卿二人是老江湖,看惯了历朝藩镇与朝廷之间的角力,自己从不参与朝廷与藩镇之间的争斗,这次青州刘铮拒绝入朝,他们也是如此。所以他们一直保持自己的富贵。折从阮来自西北,对中原之事也漠不关心。
弗奕见杨佛的目光投向自己,韩奕想了想,问道:
。杨公,下官听说前沂州刺史郭琼正与唐军作战?”
郭威闻听韩奕问起另一件事。目光陡然专注在弗奕的身上,饱含着赞赏与惊讶之情。
“哼!淮南人不过是乌合之众,岂敢当我王师大军雷霆一击?”史弘肇扬着拳头说道,“去年冬。唐兵渡河,颖州白福进以偏师在正阳击溃来犯之敌,斩杀唐贼两千有余,密州刺史王万敢主动出击,摧毁伪唐海州获水镇。今年淮人又卷土重来,欲趁辽人侵我北境。犯我沂、密,王万敢兵寡,力不从心,故我朝命前沂州刺史郭琼率禁军一部与齐州兵,奔赴东南淮海
“听说唐主闻我三叛皆平,罢了李金全北面行营招讨使之职符彦卿疑惑道,“符某在徐州时,便听说清谁节度使刘彦贞号称淮南良将。其实不过是小人、麾人,听说他多敛民财贿赔金陵权贵。故南朝权贵争相在唐主面前谄媚,说阻我中原王师南伐,非刘彦贞不可。他在寿州积年,常常谎称我王卑将南伐。以为自固之计。以符某看,淮南将帅之中,只有一个李金全可堪一战!”
高行周摇头道:“谁南也非只有李金全一人,但总的来说,!中原多故,让李氏偏安江淮罢了。” ……
“唐主小人,屡次趁我中原变乱。试图染指中原,偏偏又胆小如鼠。至于李金全一人,不足为虑!”王章说道。
“郭琼既然镇服了淮南人,不如暂且回师。”韩奕这时说道,“辽人却是我朝生死大敌!”
“应该如此!”杨涨不动声色。
“大军向来出征容易,回师却难。”韩奕又道,“总有部曲军士横行不法,一旦没了仗打,行军途中便做起不法之事。扰民坏稼。韩某以为,朝廷不如命郭琼中途暂时停驻。既为整顿部曲。倡明法纪,也让朝廷有时间准备财帛封赏有功将士。”
“确应如此!”杨铺颌首。
厅堂内,一时鸦雀无声。
韩奕与杨邻看似无心的对话落在众节度使的耳中,却是一条相当高明与毒辣的策略,目标直指青州刘妹。趁朝廷大军讨伐淮南回师,命郭琼率大军在青州暂时驻扎,看他刘铮敢不敢异动。
刘铮若是聪明人。安当马上收拾行装滚出青州。更何况,自从郭威剿灭李守贞等三镇连叛,已经改变了近世江山的格局,那就是禁军的实力已经让天下藩镇认识到,藩镇称霸一方,呼风唤雨的时代似乎开始落幕了。
韩奕提出了这条计策。但见杨邻、史弘肇、王章与郭威四人并不惊讶。他只能在这四人脸上看到赞赏与英雄所见略同之情。
“前日里,青州来报,郭琼部署军士,自海州返回青州本道。”杨邻缓缓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苏逢吉心中恼怒万分,他恼怒地举起酒筋猛喝。堂堂宰相,这等大事他竟然闻所未闻,他虽贵为宰相;对军事调动毫无过问之权,这让他耿耿于怀。有兵才有权,如今杨邻主持朝政,大权在握,事无具细。一一过问,他与苏禹挂窦贞固三相,事事只愕拱手,仰其鼻息而已。
其余众人心中惊讶,其一,杨邻等人毫无征习他完成了在青州的兵力部署,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手段极其高明;其二,他们不由得对韩奕肃然起敬,韩奕置身事外,竟然与朝廷重臣们的主张不谋而合,后生可畏!
众人的表情一一落在杨那的眼里。杨邻既感到得意,也感到一种天下大局尽在掌握之中的满足感。
“郭兄弟常言青州韩子仲智勇双全。可堪大用。今日一见,此言不虚!”杨邻举筋邀请众人道,“为韩子仲满饮此馅!”
“满饮、满饮!”众人齐声说道。
在这个场合之下,能得到当朝第一权臣如此的赞誉,韩奕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不料,杨那放下酒萏,又道:
“听闻子仲在洛阳,常常对朝廷有怨言,指摘朝廷的不是?”
”杨公明鉴,下官哪敢指摘朝廷?或许是下官在洛阳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冒犯了卑鄙小人,小人们心怀不满,构陷下官。”韩奕伏拜道。
“有小人构陷,或许也确有其事。”杨那轻笑,“不过,身为藩臣。应知自己本份。得饶人处,且饶人!”
杨邪指的是王从恩,王从恩被罢了官,回到京师,重贿执政,虽然没有被朝廷追究罪责,但也没有被再任用,只是奉朝请而已,成了比冯道还要闲的人。
韩奕内心愤怒,表面上仍道:“唯奉杨公政令行事!”
“听闻陛下今日遣使召见韩侍中。不知侍中可入宫觐见过陛下?”苏逢吉听韩奕如此说,目中只有杨邪。没有皇帝,更没有自己,心中愤怒。
“下官未曾见到过天使,不知陛下相召之事,苏相公从何得来这个消息?”韩奕装糊涂,并且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