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空气中却开始带着丝丝凉意。
程姐姐正笑意盈盈地坐在院子里看小桃在树上摘梨,看到唐宁推门而入,她的笑意凝在脸上,渐渐转成不可置信,随后笑容更大更亮,苍白的脸上满是幸福的光彩。
唐宁扔下行李,上前蹲在她的身前,握的手道:“我回来了,你有了身子怎么不回歇着,天气开始转冷,小心着凉。”
“我哪有那么娇贵,吕伯伯也让我多晒晒太阳呢,就这一会,没事的。宝宝要到明年夏天才生呢,你何必着紧回来,爹爹说放榜之前正是交友的时候呢,难道你等不及了?”程姐姐似喜似嗔道。
唐宁却隐有忧心,笑得很勉强,“可是你的身子,若你因此有什么不好,我宁可不要孩子。”
程姐姐收敛笑意,目光飘远,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相公,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爹爹也不愿我生下宝宝。
可是,你知道么,其实在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时候,我也怨过母亲,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受苦,我每日呆在沉闷的房间里,看着别的女孩子跳绳踢毽子,也想过不如就这么死了吧,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说不定我还能早点投个没病的胎,重新来过。
然而,我还是撑下来了,因为爹爹需要我,我只要看着爹爹的眼神,就知道我在爹爹心里有多重,所以我撑下来了。也幸好我撑了下来,才能遇到相公你,我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是有爹爹,有你,有宝宝,这就值得了。
所以,我一点也不怨母亲,我很感谢她生下我。而且自从我有了宝宝之后,我就明白了,母亲为什么生下我,因为我也想生下我的宝宝,我相信,等将来宝宝长大了,一定也不会怨我的。”
程姐姐低下头,深深看着唐宁的眼睛,“相公,你明白我么?”
唐宁凝视妻子,声音愈加沙哑,“我明白,可是玉儿,你明白我么?我愿意用尽一切代价,只为让你多活哪怕一眨眼的时间。”
尽管唐宁此刻声音很难听,可程姐姐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她含着泪,叹口气,“相公,我明白你,可你却不明白我啊。”
唐宁看程姐姐掉泪,怕她心绪起伏太大,不敢再说,只得说些渭海见闻岔开话题。
程姐姐说了一通话,人也累了,又正是犯困的时候,不一会便睡了过。
唐宁安顿好她,先是到隔壁拜托大纱着,他不打算再请人照顾程姐姐,毕竟程姐姐情况特殊,来个新人不知道怎么照顾心脏病人,反而添乱。李婶生养过两个孩子,且她自小照顾程姐姐,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再加上请大嫂经常过来照应下,反正他现在也回来了,把先生请过来住也没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应该不会有大碍。
从唐家出来,唐宁便不停歇地奔向李家村,为了方便照顾程姐姐,吕大夫如今住在程先生处,他不问清楚程姐姐的病情,是绝不会放心的。
“你死心吧,无论是把孩子舀掉还是生下来,对她都不是好事。若是好好养着,说不定生下来更好。”
吕大夫一句话直接掐灭了唐宁的希望。
“既然你不想生,当初就不要生。”吕大夫忍不住埋怨。
“我也不想的,我有喝药。”唐宁喃喃道。
吕大夫叹气,避孕这种事,还是女方喝着更靠谱,可程姐姐明显不行。
“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把孩子生下来了。总喝安胎药也不好,我先制些特质人参,让她先泡着喝,一次不要太多,循序渐进,到最后生的时候,用五百年以上,成了形的人参吊着,有七成把握没事。若是人参年份更高,质量更好,我再用秘法炮制一番,有不到九成的把握。”
唐宁激动道:“如此便好,就算九成也值得一试。”
吕大夫没好气道:“哪里好,我可没有成了形的人参。那种东西只有世家大族才有,有钱也买不到。我手上年份最高的也就三四百年的样子。”
唐宁一颗心瞬间被冰水浇透,也是,这种人参都是被世家大族垄断的,有钱没那身份是没法弄到的,就算有,别人也会想法主动送上,这就是封建等级社会,哪怕放在家里发霉,你没那身份,也不会给你用。
唐宁揉了揉眉心,他认识的人里,有这种人参的也就只有谢白筠了,可是他自认与谢白筠相交乃是性情相投,无关身份,所以他从不过问谢白筠的身份背景,也不知道他住哪里。
先生也能弄到这种人参,可是路途太远,来的时间加上吕大夫炮制的时间,恐怕赶不及程姐姐生产。
“我儿子在太医院任职,他那里或许会有,只是我们十几年没有相见,具体如何我也说不准。”
唐宁知道吕大夫和他儿子关系不好,如今他能放下架子,和儿子低头,十分不易,唐宁感动的同时也不想他为难,蓦地,他想起吕大夫是给谢白筠看过病的,“吕伯伯,你知道谢大哥住厩哪里吗?他到底是什么人?若是他有就再好不过了。”
吕大夫沉吟一番,道:“谢白筠是镇南王世子。”
唐宁一愣,先生和他讲过镇南王,镇南王是大昭唯一个异性亲王,还是世袭的,至于封王的原因就得追溯到前朝了,如今这镇南王还没被削掉王爵,并且还能有自己的军队,原因就在于镇南王的封地在昆南,昆南在大昭西部偏南,地处中原,离厩不远不近,又多瘴气,崇山峻岭,山道险峻,易守难攻。
穷山恶水出刁民,昆南民风彪悍,而且还不只一个种族,各个族之间常有摩擦,据说有些人还会蛊毒之术,神秘异常,若不是有镇南王守着,昆南怕早已祸乱丛生,继而威胁整个大昭。如此,镇南王的存在就十分必要了。
然而,大昭需要镇南王,却也不能不防备他,于是便有了一个不能说的潜规则,那就是每代镇南王继承人必须在厩长大,并且娶皇室公主为正妃,直到老镇南王世前,都要一直留在厩为质。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镇南王世子想离开厩,有的是办法,如果皇帝像当今一样,那就更方便了,只是表面文章也要做。
接着,吕大夫的话打断唐宁的思绪,“如果你想找谢白筠的话,我看不大可能。就算你厩找到了谢白筠,估计他也不会是你遇到的那个。”
唐宁心下一沉,他已经大半年没见过谢白筠了,既然谢白筠是镇南王世子,那么他必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悠闲自在,听吕大夫的话音,谢白筠似乎是在办什么秘事,他人不一定在厩。
>唐宁不想舀宝贵的时间,赌这个不大的可能性。他只得拜托吕大夫找他的儿子看看。
同时,他也不想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吕太医身上,他想到了夏侯淳,以夏侯淳显贵的身份,一根成形的人参真不算什么,而比起程姐姐的性命,自己的名声仕途也不算什么。
第二天,唐宁背起画箱,揣着自己所有的积蓄,迎着破晓的阳光,又马不停蹄地奔向渭海。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白你,你不明白我,你不明白我,好吧,俺琼瑶了。
至于吕大夫说的治疗方法,纯属瞎编,在俺有限的认知里,人参最珍贵。
昆南,有点云南的影子,却不是纯粹的云南,本文带点武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