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是这样,即使有这七亩地比一点地都没有负担还要重,可是作为一个读过书的人,作为一个自己觉得自己比一般人应该有点身份的人,这七亩地就像邢宝成的自尊一样,虽然很少,但是必须坚持。
邢宝成他爹咽气之前,给邢宝成留下了十亩地。邢宝成娶媳妇卖掉了三亩。现在已经四十六岁的邢宝成觉得自己可能也没几年好活了,所以他坚决的认为,应该把这七亩地传给自己的四个儿子。
和邢宝成的自我感觉良好不同,邢宝成的四个儿子都不觉得有七亩地的自己家和别人家有什么不一样的。同样是吃不饱饭,同样是给大太爷家扛活,同样住四处漏风的草房子里,同样二十大几了还娶不上媳妇,所以自家并不会比别家尊贵。
邢大太爷全家都被吊死,邢宝成觉得这是造反所以非常的不安,但是邢宝成的四个儿子,从邢大平到邢四平,都觉得心里非常的痛快,非常的解气。像一切垄断一地乃至几地的大地主一样,邢大太爷家在村子里可谓是一手遮天。横行乡里鱼肉百姓,这句话,用在邢大太爷家的头上一点儿也不带冤枉他们的。
整个邢各庄,哪有一家没有过卖儿卖女,跪地求饶,挨鞭子上供媳妇的人家啊。因为还不起高利贷,被逼债逼的上吊的,被邢大太爷家的护院吊在房梁上打死的,在村子里比比皆是。就是邢大平兄弟四个,也常常挨邢大太爷家的鞭子。
和四十几岁,已经对这种被剥削被压迫的日子完全适应和习惯了的邢宝成不同,最大年纪也才二十二岁的邢家四兄弟,在内心深处一直恨不得亲手宰了邢大太爷全家。所以,看到同样是年轻人的复兴党的战士们审判并处决邢大太爷全家的时候,兄弟四人和村子里的所有年轻人一样都是欢呼雀跃的。
开完了批斗会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老爹在那里皱着眉头不吭声,邢大平兄弟四人都觉得有点没意思。邢大平也没管自己的老爹在那里想什么,他对自己的老娘说道:
“娘,刚才复兴党的兄弟说了,家里有四十岁以上的老人的,一会儿按人头到他们那里领粮食布匹去。咱家奶奶和你们二老年纪都过四十了,都能领到复兴党的粮食。刚才分到手的粮食也不少,今天晌午咱家也吃一顿好的吧。”
邢王氏听了这话,对邢大平说道:
“老大啊,家里是分到不少粮食,可是复兴党那边说的粮食还没领到手,现在我可不敢随便动手里的粮食。晌午给你奶奶蒸几个好馒头,咱们还是吃高粱吧。今天咱家做点干饭吃,让你们兄弟几个饱饱肚子。”
邢宝成听了儿子和老婆的话,心里面立即就不高兴了。
“成天就知道吃,分人家大太爷家的东西,那是咱们能动的吗?现在动了,等人家大太爷家的亲戚回来朝你要,你拿什么还人家!真以为能翻了天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