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姜雨晨才十五岁,虽然不关心此类事情,可这事儿在易县轰动一时,家里的女眷们几乎每天都在谈论这个,他的父亲姜老爷也以此警示他的两个小妾要安分守己不许有非分之想,因此姜雨晨对这件事情的记忆非常深刻。而时隔多年,在京城,在自己的表舅家,竟然也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虽然看起来,在望月轩挖出木雕小人只是个巧合,可是,姜雨晨一下子就将这件事情与多年前易县县丞小妾的所作所为联系了起来,十二万分地怀疑这是个阴谋。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姜雨宁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姜雨晨急忙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最近演习的一个阵法。哦,对了母亲,李元帅给了我三天假期,我陪你和雨宁在京城里四处走走吧,你们好几年没来过京城,京城的变化,真可谓是日新月异啊,好玩儿的地方太多了。”
姜雨宁一把紧紧挽住徐慧玥的胳膊:“那我要玥儿陪我一起去!”
苏氏满口答应:“姜夫人和雨宁小姐是贵客,我们自当尽地主之谊,就让瑛儿和玥儿都陪着你们去吧,她们姐俩儿对京城比姜公子要熟悉得多呢。”
姜夫人有点儿迟疑:“玥儿一起去倒可以,可是瑛儿不是要打理福盛祥的生意吗?茂林这些日子不在家,恐怕铺子里离不开瑛儿。”
苏氏说:“不妨事的,就让心然两边照应几天。”
姜夫人眼里流露出了更深的疑惑:“心然?她行吗?我记得,她小时候……”
姜夫人虽然清楚苏氏母女并不拿徐心然当做和她们一样的主子看待,可毕竟也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得太清楚。她的意思是,徐心然小时候因为不受人待见,尤其是遭到父亲徐茂林的嫌恶,所以那穿戴、那做派,与徐慧瑛和徐慧玥姐妹俩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又长得瘦小,看上去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眼睛里总是流露出一种仿佛永远也抹不掉的落寞、胆怯与呆笨。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姜夫人从徐心然小时候起,就给她下了定论,这个小女孩儿,虽然十分可怜,也的确令人同情,可这辈子,恐怕也没什么出息了,最多以后嫁个善良厚道的人家儿,了此一生,这也就是她的造化了。
算起来,姜夫人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徐心然了,这次来到表弟徐茂林家中,因为才住了一天,徐心然又没和她们同桌用饭,所以还是没有见到,因此不知道她长成大姑娘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还像小时候一样卑微怯懦。可心里又猜测,既然是儿子想要娶的人,那一定有可圈可点之处,不会像以前那样不堪。而这一天,又听说徐心然竟然掌管着福盛祥制衣坊,店铺那边也是她暂时在做主,因此倒有几分好奇,想知道表弟的这个大女儿这十年究竟出脱成了什么模样儿,竟然都可以做生意了。本来,她以为昨天的晚饭一定能见到徐心然,可不料徐慧瑛带回来话说,制衣坊这几天很忙,每天都要延长一个时辰的做工时间,而徐心然作为制衣坊的掌柜,需要陪着女工和伙计们,以安定人心,因此,姜夫人想尽快见到儿子意中人的希望落了空。
听见姜夫人似乎对徐心然是不是真的具有做生意的才能产生质疑,苏氏高兴之余急忙说:“嗨,她哪里会做什么生意?只不过是茂林和慧瑛都打好了底子,她按部就班照应照应就行。姜夫人又不是没见过她小时候那个没出息的样儿,小时候都是个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这大了,还能忽然就变聪明了不成?”
姜夫人“哦”了一声,似乎明白了,可忽然又有了新的疑问:“茂林也真是的,怎么能将生意交给这样一个人?”
“还不是大小姐总说她是嫡出的,而她一出生就没了亲娘,哭诉自己如何如何凄惶,还告状说我如何如何苛待于她,茂林人又老实,哪儿架得住她天天这么磋磨?最后为了图个清静,也为了让夫人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茂林就让她插手家里的生意了。其实啊,她也没多大用处,只不过那些人知道她是徐家嫡出的大小姐,给她一点面子罢了。”
姜雨晨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讲谎话说得如此顺畅,而丝毫也不脸红。看苏氏这自然而然、谈笑风生的样子,谁能想到,实际情况与她说的截然相反呢?
姜雨晨的心里对苏氏和徐慧瑛母女两个又添了三分鄙夷和不屑,可对于徐慧玥,他认为,这个小女孩儿天真烂漫,年纪还小,八成儿没有参与她母亲和姐姐诬陷徐心然的事情。
“可是舅母,绝我了解,福盛祥那间制衣坊是心然一手筹建起来的吧?而且店铺也是心然去帮忙之后才有了起色的,可听舅母这意思,怎么竟将心然的功劳全都抹杀了呢?别的不说,只说那五万六千套军服的订单,那完全是心然拿到的。舅母怎能这样颠倒黑白?”姜雨晨毕竟年轻,虽然在职场上能够步步为营,可应付这些家长里短,他的确是沉不住气,加上为心然不平,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儿,这时候听见苏氏毫无掩饰地贬低徐心然而抬高她自己的女儿,忍了半天,可还是没有忍住,直通通就将真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