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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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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拜访的正当理由,萧欥这回就可以不用继续窝在树上、徒惹别人怀疑了。

水碧跟着水红走了有一阵子,元非晚已经在楼上书房练起字来。这是她每日的必修功课,修炼心性。恰巧元光耀也有这种习惯,所以一点也不违和。

谷蓝安静地在边上研墨。别看她现在一声不吭,其实心里的问号早就刷了满屏——水碧为什么要老实回去?元非晚难道不能留下她吗?老夫人那么狠毒,水碧回去不是羊入虎口?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只不过元非晚没说的意思,谷蓝也就勉力让自己做一只合格的锯嘴葫芦。既然大娘说以后就会知道,那她就再等等,又有何妨?

所以,在元达上来通传说有个鱼公子想要求见的时候,元非晚没什么反应,正撇下去的毛笔力道变都没变。而谷蓝就不免觉得,这个鱼公子还真是把死缠烂打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瞧,大娘难得一天不出去,他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元非晚不疾不徐地写好一个“起”,还细细端详了一阵子。好半天,她才忽然恍神:“鱼公子?他有说什么事吗?”

元达摇头。“他没说,但提了一个挺大的包袱。我告诉他主人去州学了,他也一定要见您。”

这语气颇有些不忿,而元非晚知道为什么。一个并不太熟的年轻男子,在家长不在的时候一定要求见人家家里的小姐,实在有些冒犯。就算元达还不知道萧欥的身份,但光从萧欥和元光耀认识这点,他就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比如说拎着扫帚把人赶出去什么的——当然心生不虞。

“行啦,”元非晚道,放下了手里的宣纸,“把这个字挂起来,谷蓝。你跟我一起下去看看,元达。”

“可是,大娘,这……”不合规矩啊!元达几乎想哭了。您如此美貌,就不怕那人是个图谋不轨的宵小吗?

“规矩是人定的。”元非晚毫不在意。就以萧欥的身手,要做什么早做了,还能等到现在?但考虑到仆人脸上的神情实在可怜,她又补了一句:“去拿一幅纱帘挂上。”

元达如蒙大赦,赶紧去办了。反正他第一拦不住萧欥第二无法反驳元非晚,除去这个,还能做啥?

这一来一回折腾了不少时间。别说一个王爷,就连对一个普通来访的客人这么做,都有些怠慢了。然而萧欥却很好脾气,端端正正地坐在厅里,视周围来去的仆人为无物。

元非晚从楼上下来时,见到的便是萧欥挺直的侧影。从她这个角度看,萧欥原本英挺的剑眉更加锐利,斜斜地杀入鬓边。鼻梁高而挺直,薄唇的利落线条似乎也带着刀削的弧度。

这么个人往军前一站,怕是对手刚见到就先吓掉三分心了吧?

元非晚正这么想着,就见那张脸不紧不慢地转了过来。那双黑眸极深邃,定定地看着她的时候,里头原本坚固的冰雪似乎融化了一瞬。

其实元非晚对融化这点不是很确定,毕竟萧欥的表情实在太牢不可破。但她至少能确定一点,就是萧欥在她露脸之前就听到她下楼的动静了。“不好意思,家严不在,倒叫郎君久等。”她一边说,一边缓步走到位置上坐定。

纱帘在些微穿堂风的影响下微微摇晃着,可萧欥依旧一瞬不瞬地注视元非晚。“说道歉的该是我,”他轻声回答,“可因为事情紧急,也只能冒昧打扰了。”

事情紧急?

要不是考虑到纱帘轻薄,元非晚大概会对此报以挑眉。开什么玩笑,岭南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芷溪愿闻其详。”

不光是元非晚,元家侍从也都这么觉得。所以一时间,厅里四个人,有六道目光都直挺挺地打在萧欥身上。

萧欥习惯了众所瞩目,并不觉得有什么压力。此时听元非晚问,他便将面前长几上的包裹朝元非晚的方向推了推。“就是这些。”说着,他抽开了包裹上的活结,原本鼓鼓囊囊的东西立时滚了一地——

晶莹圆润的珍珠,明丽剔透的翡翠,乳白细腻的玉镯……

元达和元雅先是被萧欥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而再看到财宝时,顿时张大了嘴巴。要是天上突然会掉金馅饼,还真是挺紧急的!

因为有地毯,东西掉落时的声音并不大。元非晚低头扫了一眼滚到自己脚边的珍珠,一时间没拿准对方的意思。可当她再注意到玉镯时,忽而就明白了:“……这些东西,郎君是从哪里拿到的?”明明连她都不知道老夫人把从她这里刮走的东西藏到哪里去了!

“城东头的柳树下。”萧欥据实以告。

元达和元雅听了这话,不由干瞪眼——怎么可能?老夫人撑死了也就把东西藏在元府里!放在那片乱林子里,谁都不会放心的好吧!

元非晚也这么认为。但她同时还知道,萧欥昨晚就在她窗外树上,没理由一大早来和她编瞎话。“可有前情?”

萧欥嘴角勾了一勾。“还真是如娘子所料。”随后,他便把昨晚到今天的事情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从萧欥揭晓元府的贼人就是元光宗开始,元达和元雅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这么扯?二房郎君居然去偷老夫人的东西,这是自甘堕落吧?然后这事正好被人发现,同时又知道赃物的真正主人该是元非晚,便主动自发地把一大笔财宝送过来?

狼心狗肺和拾金不昧,简直不知道该说哪个更夸张一点!

而元非晚一时半会儿没有吭声。

说实话,她当然不怀疑萧欥拾金不昧,因为这笔钱在普通人眼里是很多,但对王爷来说根本什么也不算。而萧欥说的“偶然发现”肯定也不是偶然,因为他一定派人昼夜观察元府的动静。

然后问题就变成了老问题。没错,这事儿对萧欥来说根本不是个事,甚至可以说是动动手指的难度;叫她自己查,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萧欥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帮她搅合这浑水呢?

“我是不是认真的,你以后就会知道。”

不其然的,元非晚脑海里突然响起了这么一句话。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萧欥才这么做吗?

不管答案是是还是不是,萧欥帮她把她的东西拿回来了是事实。对这种恩情,说不得要表示感谢。

“那可真是有劳郎君了。”元非晚点头。“元达,元雅,你们把东西收拾起来。”

两个侍从好不容易捡回了地上的下巴和眼珠子,闻言立刻动起来。虽说他们还是觉得整件事情的逻辑有哪里不对,但事实胜于雄辩——

连从他们大娘手里连坑带骗的东西都能拿回来,这人能有什么恶意?如果非要从坏处说的话,这人相当殷勤,而且是上了心的殷勤!

若是为了某些可疑的目的,拍马屁很容易拍到马腿的吧……

话再说回来,要不是这人总板着一张所有人都欠他二五八万的脸,他们也不会一见到人就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心啊!

看两个侍从把东西抬上去,元非晚才转向萧欥。“敢问郎君,现在城里的情况如何了?”

“你觉得呢?”萧欥不答反问。

元府遭了贼,又已经报官,可想而知会闹得很大。昨天城里已经有些对老夫人和二三房不利的风言风语,今天则是板上钉钉的更倒霉——

这真不是最好的现世报吗?

元非晚这么想,又否决了。不,还不够。她拿到的东西是是她应得的,而那些人的报应则远远未够。目前的情况,最多只能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她的计划,也才刚刚开始!

虽然元非晚不出声,但萧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自然对这种心理活动有所揣摩。换成是别人拿回自己被偷走的东西,说不得高兴激动;但放到元非晚身上,反应却平淡得过分了……

不,应该也不是平淡,而是合该如此。那些东西本就是她的,并且她坚信它们早晚会回到她手里,当然不惊讶。不仅如此,她很可能还在计划些别的东西——

以那些人过去做的事,只是让他们吐钱出来,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你现在要进城去吗?”萧欥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什么?”元非晚被这话从思考中惊醒,“我为什么要……”说到一半,她忽而领悟了萧欥的用意:“你知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萧欥一脸无辜。“我只是随口一问。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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