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非永此时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元非晚身边,闻言一吐舌头:“还不是阿耶你来得太晚,我都等不及了!”
小儿子如此口舌伶俐,元光耀无可奈何。“今天晚了,是因为我给你找了个书童!”他道,随即又把元和介绍了下。
元非永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新书童。约莫十二三,眉目细致,是个乖巧的样子……反正横看竖看都比江婆顺眼,他就不吱声了。
搞定了小儿子,元光耀这才转头,继续向元非武道:“二郎,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晚上便留下来用顿便饭吧。书院的宵禁不用担心,元信会送你回去。”
宁阳书院的规矩是顾东隅亲自定的,早上几点起晚上几点睡,相当严格。这种教育方式被远近人家鉴定成富有责任感,更喜欢把孩子送他那里了。
元非武自然也在要守规矩的人之中。此时听见元光耀说不用担心,他嘴上应了谢,心中却想到了元非永。他大伯在城郊租了一座别院,难道真的只为儿子读书方便?
他这疑惑,写在心里,显在脸上。元光耀注意到,便解释了一句:“永郎顽皮,若住在书院,我怕给东隅带来太多麻烦。”他顿了一顿,又道:“正巧阿晚大病初愈,需要休养,我便让她搬出来了。”
这两句话轻描淡写,元非武却听得心头一跳,赶紧把表情收了收。“大伯您向来慈爱。”得,如果他想知道到底为什么,恐怕得等下一个旬休回去问自家爹妈了!
元非武的疑惑,元非晚也注意到了。不过她爹在场,轮不到她解释,故而她只让元雅吩咐厨房加一双碗筷。
在她病时,元非武亲自给她送了一碟子碧玉卷,她是记着好的。不过,这好仅对元非武个人,绝不可能惠及整个二房。所以,将来处置二房时要怎么安排元非武,就看对方自己接下来要怎么表现了!
一顿饭吃得和乐。饭后,元非武惦记着他没写完的功课,还没到书院宵禁的时间点,便回去了。元光耀依言派了元信送他上山,然后把粘了女儿一晚上的小儿子打发去写大字,这才找到和女儿说话的空闲。“阿晚,你觉得,非武这孩子怎样?”
元非晚思索了下,斟酌道:“二弟看着挺用功。”
元光耀点头表示肯定。“东隅也这么说。刚进书院时还有些皮,不过越来越上进了。假以时日,必成栋梁之才。只可惜……”只可惜,摊上了一对极品爹娘!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元光耀的教养让他到底说不出这话,只得叹气作罢。
然而元非晚一听就明白了。她爹这是和她想到了一处——处置元光宗和黄素没什么转圜的,那是必须;然而,作为他们的儿子,元非武就成了个问题。若他们答应德王、离开岭南,元非武是带呢,还是不带呢?
“阿耶的意思,您已经想好了?”她轻声问了一句。
虽然中间省略了很多,但元光耀知道,所谓的想明白是指什么。“一点点吧,”他承认,“阿耶还没下定决心。不过,”他旋即又找补道,“也就这两天的事情!”
元非晚听得这话,心里便点了点头。她爹果然是个明白人,虽然觉得各有利弊、难以决断,但知道时间紧迫,拖不得。“那便把该考虑的事情考虑了,剩下的再说。毕竟,就算您答应了德王殿下,也得等长安的诏令来才能回去。”
元光耀一想也是。长安离岭南那么远,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两个月。而真想做什么,两个月时间完全绰绰有余。
“阿晚,你说得对。”他站起身,“凡事总有个轻重缓急,很该把咱们自己先料理好。”
他说出来,不是说给元非晚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在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辜负了夫人儿女好些年;如今知道了,他还能继续辜负下去不成?便是他再惜才,家人也永远排第一位!
这一晚,为了更全面地考虑事情的利弊,元光耀彻夜未眠。他在书桌上摊开一张大纸,左边写好处,右边写坏处,一一列明,分析对比,生怕自己漏算了什么,态度比上殿试还郑重。
不过,睁着眼睛到天明的人,可不止元光耀一个。
嘉宁县城的一处宅院里,吴清黎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仍然睡意全无,便披衣坐起。他想着今日路上的偶遇,想着元非晚唤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傻笑起来。
而离宅院不远的客栈里,萧欥也没睡。他随意地坐在庭院中一处怪石上,借着微弱的月光,一下一下地磨他的剑,力道均衡稳定,但还是面无表情。手中长剑在残月下一照,更显出冰冷锐利。
不管是卢阳明还是公孙问之,都被这种不大却规律的声响惊醒了。等看到萧欥在做什么后,他们不由面面相觑。
萧欥有时磨剑,有时磨箭。不管哪种,都十分正常。但通常他打磨兵器时,都在大战之前、而他对胜利志在必得之时。
从他们绝不愿意惹这种状态的德王的角度看,他们是不是该给吴都护的公子提前点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