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在门边的小童朝外走了两步,伸手朝天,接下一只信鸽,从信鸽腿上取下竹管,双手捧着转身回屋:“仙尊,有从金州来的信。”
相卿头也不回的说了句:“本尊知道内容,烧了吧。”
小童走到炼丹炉旁,伸手取出竹管内的纸条,直接扔进了火中,瞬间化为烟灰。
相卿低头,继续提笔写着经文。
守门小童重新在门口站好,抬眼便看到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路朝着这边跑来,脸蛋长的胖嘟嘟的,穿着浅蓝色的宫廷裙装,还挺可爱,小童立刻上前阻拦:“这里是炼丹禁地,任何人不得进入……”
小姑娘被挡在半道,还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歪着脑袋往里看,说:“咦?这里就是能能炼出让父皇变好看药的地方吗?”
小童一听她口中说的称呼,便恭敬道:“原来是公主殿下,只是陛下有旨,这里任何人不得入内。”
十六小公主便扭着小身体,气呼呼的走了,“讨厌!”
小童退回原地,矗立不动。
屋内的人也丝毫未受影响。
周而复始的炼丹仪式每日都在进行,而那位胖嘟嘟的十六公主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多番跑过来想要看看炼丹的地方,终于在她第三次来的时候,趁人不注意跑进了炼丹房。
相卿转身便看到小公主,他淡淡扫了一眼,道:“出去!谁让她进来的!”
刚去小解的小童冲了进来,“小公主啊,您怎么又来了啊?”
小公主赶紧低头,从自己挂在腰上的荷包里掏出半个饼干,巴巴往相卿手里塞:“给你吃,叫我看看好不好?”
相卿抬手,摊开掌心便看到手里那块脏兮兮的糕点,眯了眯眼,扫了眼那个裙子上还有灰尘和枯草叶的小姑娘,道:“送她回去。”
小公主抿着嘴,一脸哭相,然后被小童拉了出去,小公主回头对他喊了一句:“你收了我的糕点,还不帮我,讨厌!”
相卿伸手把那脏兮兮的糕点扔到炼丹炉,接过小童递过来的帕子,仔细擦了手,然后问:“那位可有派人来催?”
药吃快吃完了,东方长青自然就急着要新药,他最新损失的是位出生没满月尚在襁褓的公主。
东方长青从最开始的痛苦异常,到如今的淡然处之,他似乎都习惯了。
相卿只管接收,不管其他。
他自是无动于衷,父食子肉,父续子命,他们都没所谓,更何况是他这个毫不相干之人。
这批新药练完,依旧会要源源不断的丹药出炉,否则东方长青就会逐渐恢复当初的老态,若他不愿面对铜镜中自己那样的脸,就必然要不断的有新药送来。
相卿命人送回了最新的回信,依旧平静无波的炼他的药,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得。
那个十三小公主继续天天过来,小童都查清了,小公主是从一个沟通力钻过钻去的,每回过来都会给相卿带个什么她自己以为的好东西。
“这是花花,香香的……”她的小裙摆被她抓在手里,里面兜了一堆小花小叶子之类的东西,她低着头,一样一样把小花朵拿出来,摆放在桌子上,讨好的跟相卿说:“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药,让母妃吃了变漂亮,母妃变漂亮了,父皇就会来找她,母妃就会高兴了。”
相卿冷冷的看着她,吐出两个字:“出去!”
小姑娘也不生气,还往外摆着黄色的小野花:“好看吗?你是不是喜欢?你是不是心情好?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药?”
小童知道她是小公主,自然不敢太强硬,生怕给仙尊惹麻烦,只是看了眼仙尊,然后便小心的伸手:“公主该回去了,一会你奶娘该找来了……”
小公主还是眼巴巴的看着相卿,伸出脏兮兮的小手,说:“能不能给我一颗药让母妃变的更漂亮?像父皇一样的变好看?”
相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你回去跟你母妃说,若是想要那样的药,代价是她不能承受的。”
小公主似懂非懂,再一次垂头丧气的朝外走去。
相卿看了眼小姑娘的身影,矮墩墩胖乎乎的小丫头,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蠢萌。
相卿突然开口:“慢着。”
小公主“咻”一下回头,睁着一双大眼睛,跑到相卿面前,满眼都写着“有药吧”。
相卿没给她药,而是给了她一盒糕点:“以后不许来了。”
小公主满嘴答应,流着口水走了,可隔天还是跑过来要药。
直到有一天,小公主没再该来的时间再来。
相卿问:“那个蠢丫头呢?”
小童伸手一指炼丹炉,说:“仙尊,昨日送过来的生辰八字,便是那位十三公主的。”
相卿一怔,“上面不是还有更小的?”
“仙尊有所不知,这俗世里的人,认为男子尊贵过女子,是以,比十三公主小的那些,都是皇子。”
既然如此,自然是先挑那些并不是十分重要的公主下手了。
小童说完,便退了出去。
相卿站在原地未动,半响他重新回到桌边,伸手咬破手指,在研磨的墨汁里滴了一滴,提笔搅匀,重新开始抄写经文。
写了两下,他偏头看了眼桌子边缘那一排已经枯萎的小黄花,久久未动。
是夜,刚刚就寝的东方长青突然被一个太监吵醒:“陛下!”
东方长青大怒:“什么样的大事这样莽撞?”
处理一整日的政事本就劳神,再加上后宫的死了皇女的嫔妃多番来找他哭诉,早已不厌其烦,晚上刚睡下,没成想就被吵醒,自然生气。
“陛下息怒,实在是十万火急之事啊!”小太监的声音都带了哭声,双手捧着一封信跪在地上:“陛下,仙尊……仙尊乘神鸟飞走了!”
东方长青正是一头的怒火,结果听到这么一句,当即愈发大怒:“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陛下!陛下开恩,仙尊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呀!”
好在他最后一句话说中了东方长青的死穴的,当即让人住手,贴身太监把小太监手里的信呈上来:“陛下,这里却有封书信……”
东方长青看了小太监一眼,急忙伸手打开信,腾一下站了起来:“仙尊现在人呢?”
“陛下,就在刚才,仙尊让奴才把这信呈给陛下,然后,然后奴才就看到仙尊不知从哪里召来两只怪鸟,乘着怪鸟飞,飞走了……”
似乎为了配合他的话,话音刚落,外头果然听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鸣叫,声音巨大,犹如在高空发出一般。
东方长青急忙冲了出去,便看到头顶一片阴影掠过,两只鸟一样巨大的形状废了过去。
东方长青大喊一声:“仙尊!”
相卿没有回应,而是炼丹方向有两名小童过来,“陛下,仙尊刚刚突然说金州有要事,人命关天,不敢多做停留。唯有匆匆而去,还忘陛下恕罪!”
“那丹药……”东方长青脱口而出,他怕仙尊离开会影响到他的丹药,满脑子关心的都是他的丹药。
周围随身伺候的太监宫女都觉得,陛下似乎越来越离不开那仙丹妙药了。
之前也是迷恋,可绝对没到这程度,最起码那时候陛下还是以国事为重,在保证国事的前提下才重提丹药一事,可如今却不是这样的,凡事他首先考虑的都是丹药,就连前几日十三公主失足跌落荷花池,严妃哭诉,他关心的却是丹药可是练好了。
小童应道:“陛下放心,仙尊早已安排妥当,丹药正在炼制当中,不会耽搁。”
东方长青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再看那两只越飞越远的巨鸟,总算压下不安:“既然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嘴上说放心,人却亲自去了炼丹房,待看到炼丹房里一切如常,小童正虔诚而又专心的念着咒语,桌案上堆了厚厚一叠写好的咒文,才略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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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禹金州,皇宫内。
魏西溏抬眸看向甄攀,甄攀这几日正专心研制对女帝龙体伤害最小的下胎药物,且女帝孕期不满三十五日,甄攀找的正是最佳时期和最弱的用药,生怕伤了女帝根本。
甄家世代都是宫中御医,魏西溏自然信他几分,如今甄攀研制药物有了眉目,魏西溏便等着成果,她也知下胎伤身,既然甄攀有所成,她也等得了这几日。
“陛下,药煎服,连服一月,可不伤身下胎,陛下可能会略略有些小腹不适,该是不影响正常上朝下朝,只是不可太过劳累,服药期间切忌不要饮酒见风,一月后便无大碍,一切如常。”这是甄攀找了外面有些想要下胎的妇人实验过的,他是下了多一倍的药量,并不伤身,更没有明显痛感,这样对陛下才是最好的。
魏西溏点头,对柯大海道:“即刻让人去煎药,朕这几日身子不爽利,须得调养调养,此事不必知会太后,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柯大海会意,这就是万一有那个碎嘴的问一句,他对下面传话的小太监便能搪塞过去,若是一路叫人闭嘴,反倒引人生疑,倒不如有个恰当的由头来的更好。
魏西溏服药三日,确实没什么反应,甄攀禀道:“陛下要连服一个月,不过三日,怕是尚未见效。”
魏西溏倒是不着急,也不愿影响到政事处理,喝完药,她便低头翻阅奏折,看了没几行字,便听到外面有人禀道:“陛下,刘崇文刘大人和礼部以及吏部的几位老大人,正急匆匆的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说什么要请见陛下!”
魏西溏抬头:“他们几个凑到一个,打算干什么?”伸手拍拍龙袍下摆,道:“那就准备,让他们进来吧。”
皇宫正道上,六个老的都快跑不动的朝中老臣正急匆匆的朝前奔去,一个个气喘吁吁似乎马上就要背过气去。
“老臣……老臣请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