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佥事本来只管辖本卫的法纪、军纪及其他的内务,但钱世梅却偏偏以他的老资格,处处插手本属于指挥同知的人事、诏狱、刑讯和对外的情报要务,实在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本来张轩松这同品大员的处处压制,在加上钱世梅这老资格的人反水之后处处指手画脚,令他顾及对方的身份而常常束手束脚,这双重打击之下,魏亭才在这些年的争斗之中处于劣势的地位,少有机会能够反击,只能为自保与尽量保存本卫的有生力量而苦苦挣扎。
魏亭进退两难,一时不好说话,项宁却不会管这些,在他看来,敬我一尺的人,我敬你一丈,倚老卖老不要面子的人,我连里子都不会给你,管你是什么老资格,你不对我笑,我也不会巴巴的对你谄笑。
“钱老,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钱老啊!”项宁语带崇敬之色的笑道,脸上也带着恰到好处的肃然起敬。
钱世梅这下倒是给项宁这年轻人面子,低下头来正眼看了他一眼,说道:“郡王难道听过老夫名字吗?”
言罢,又把头高高的扬起,等待着项宁道出自己的从前的光辉事迹。
果不其然,好像就和他猜想的一样,项宁崇拜的说道:“钱老的名声小子当然听过,而且还崇拜的紧呢!钱老您可是我们锦衣卫活着的老宝贝,您的经验可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呢……”在一大通似是而非的马屁之后,项宁开始了如数家珍的述说:“我听说钱老当年可是我们锦衣卫的英雄,别的不说,就拿当初您率队于两国交战之时率队潜入大食军中刺杀对方重要将领之时,您原本完完全全可以用毒杀、暗器、袭杀等不是那么光明正大的手段秘密完成任务。可是您为了宣扬我们大楚的国威,宣示我们锦衣卫的实力,您愣是用所有同伴从正面攻击的方法吸引别人的注意,而您却机智的隐藏在暗处,用夺命针成功的击杀了对方全身而退,在同伴们陷入绝境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离开,这种果断,这种舍得牺牲的精神小子实在是佩服之至啊!……”
“对了,还有,还有那次您秘密以商人的身份潜伏在敌国罗马,却不慎在妓院里面被罗马人抓住。您,就是您,为了大局的着想,忍辱负重,不惜背负千古的骂名,大义凌然的将其他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丢了出去,吸引了敌人的注意,换取了对方的信任。而您却在对方以为您为美色财货所迷惑的时候,机制果决的出手,窃取了敌人的情报,光荣的逃回了国内,使得那些同袍们没有白白的牺牲,让怀着不理解您的愤恨的冤魂得到了安息。这样的大局观,这样的舍小我而成全大我的精神,小子实在是自叹弗如啊!若是换了小子我处在您那样的局势,恐怕除了傻愣愣的不屈服,被打死之外,是万万想不到您这种弃车保帅的妙招的。……”
项宁伸着手指,啪啦啪啦的说着钱世梅的“光辉”事迹,说得是唾沫飞溅,口干舌燥,激动得七窍生烟。可是在看他述说的故事中的主角呢?却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领他的情的样子。刚开始他还听得不断点头,傲然的看着众人,可仔细听下去,却越听越不是味儿,感情这小子在变着法儿的羞辱自己。只见这老头前一刻还是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一刻却已是脸色铁青,嘴角颤动,两只枯干的有如鸡爪子般的手紧紧握拳,全身都因为愤怒而抖颤了起来。
“住口,小兔崽子,你给我住口。”钱世梅指着项宁嘶声说道。
有人会问,项宁不是在夸赞钱世梅吗?怎么这老头不但不领情,还气得这么狠,以至于不顾场合与修养,当众辱骂起年轻的指挥使大人为“小兔崽子”。这原因许多知情人都知道,因为项宁所说的事情,立功之人的确是钱世梅,但他获取功绩的过程却为众人所不齿,满满的都是钱世梅出卖同胞,牺牲同袍生命成就自己的事迹。钱世梅从年轻时起就是一个为了获取功绩不择手段的人,为了完成任务,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被自己出卖的同袍惨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就是因为他的不择手段,他的冷血,以至于后来锦衣卫内愿意和他一起出任务的人越来越少,不齿他行为的人却越来越多,试问谁愿意和一个随时都会在背后插自己一刀的人一起合作呢。也是因为如此,他最后被前两任的指挥使评价为心术不正,不得重用之人,被低调藏匿了数十年之久。
“怎么,钱老您生什么气啊!难道小子我说的不对吗?您的这些功绩和大局观,冷静无比的心态,可不是谁都学得会的哦,魏大人都和我说过他非常崇拜您呢!”项宁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气急败坏的钱世梅。
“哼,……”钱世梅冷哼一声,他忽然感觉自己老奸巨猾,算计别人一辈子,可在面对这个乳臭未干却伶牙俐齿的小子的时候,却实在是应对乏策。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虽然是为了气自己,可表面上却表现的非常礼貌,还对自己的“功绩”表现出赞赏和佩服,若是自己表现的太气急败坏,不但显得自己没修养,还反而等同承认了自己就像那小子暗示的那样,冷血没人性,出卖他人是叛徒,牺牲别人是小人。
“魏亭,我问你,你到底让不让李世友暂代洛阳镇抚使一职。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和张大人一起联名上奏了。”钱世梅不再理会项宁,而是完全无视项宁锦衣卫指挥使的权力,开始逼迫起魏亭表态,企图敲定这件事情,大大的落下项宁和魏亭的面子。“你不说话,老夫就当你同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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