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绪一直延续到了第三层。
这一层陈列的是一些天地灵物,好东西虽有不少,可比起她修罗斩中的那些,依旧不是一个档次。想想也是,第二层中她收了几个九品丹,一枚九品丹的形成,都要耗费数不清的天地灵物。恐怕真正的好材料,如今也都化为丹药躺在她的修罗斩里了。
这么一想,乔青立马眉眼弯弯如月牙:“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收了给珍药谷的弟子练手也好。”
天知道,两个被第三层的好东西震撼到回不过神的长老,差点儿没在这句话后切腹自尽!
练手?
你他娘的给普通弟子用天地灵物练手?钱多了烧的吧。
当然了,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狂腹诽,转化为外在表现就是嘴角狂抽、眉毛狂跳、脑门上青筋一抖一抖跟羊癫疯似的。眼见好东西在她一挥袖中齐刷刷长了翅膀一样飞了过来,转身消失在她的修罗斩中,两个长老只觉小心脏一抽一抽的那叫个肉疼!
裘氏数十万年的底蕴,和姬氏比起来也是差不了多少的。可这些东西,竟在这个人的眼里,还算不得什么?二人对视一眼,默默把飙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再看乔青的小目光,就仿佛看见了她脑门上两个金光闪闪的标签——左边儿土匪、右边儿土豪。
不得不说——
直到这一刻,这俩人才算是对自家少族长有了一个深刻且全面的认识。
还记得某国空空如也的酒窖么?还记得某位太子爷几乎搬空了国库的聘礼么?还记得那足有七扇大门的三圣门地宫么?还记得魔刹原上补给站里的玄石么?咱乔大爷可就是靠着土匪的买卖发家致富奔小康的,抢完大燕抢鸣凤、抢完翼州抢东洲,抢完九梯抢氏族——几番转换阵地,不改土匪本色。
乔大土匪的神识在满满当当的修罗斩里一扫,顿感成就斐然:“走!抢……啊不,清点第四层去。”
忘尘:“……”
俩长老:“……”
第四层就复杂且混乱的多了。
这一层,几乎是什么都有,玄石、书卷、秘籍、甚至一些上古流传下来的好看不好用的物件——俗称古董,没什么章法地罗列在架子上。
这就像是一个储物间,在阁楼上低矮的天花板下蒙着挥之不去的尘,日光从头顶的天窗上落下来,刺的乔青仰天就是一个巨大的喷嚏,沉寂在地板上的细小尘埃立马卷土重来,打着旋儿的往她鼻子里钻。
她靠在忘尘肩上咳的眼泪哗哗的流:“咳咳、咳……这地儿到底多少年没人打扫了。”
二三长老也在狂挥袖:“少族长,看来这一层是没什么了,咱们下去吧。”
“等会儿的。”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这才环视这第四层的低矮阁楼。
就是这里!
那个吸引着她的东西,就在这一层!
浓黑的睫毛闭合在一起,乔青循着心底那等莫名的情绪,闭着眼睛往前走。后头忘尘没说话,两个长老就更不敢说话了。阁楼上静悄悄的,只有乔青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着一个角落走过去……
“到了。”她睁开眼睛,狐疑地看着角落里这一架架的玄石:“什么也没有,难道是老子贪财本性发作了?”
在架子上翻了翻,随手把玩着几个玄石,听忘尘走上来:“不会,我也感觉到了。”
“嗯?”
“没有你那么强烈,你走过来的时候,我才察觉到。”
忘尘也在这里看着,忽然低下头,脚面触了触地板,发出不同于实心的空笃声响:“有夹板。”
两人对视一眼,已经差不多有了猜测,能让他们都感觉到一种吸引力的东西,不外乎两种。一种和血脉有关,不是琴族、就是秦雪落。另一种,就是九天玉了!之前裘万海手里的那一枚九天玉,在他死后,便被忘尘收了起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乔青的感觉更浓郁一些:“果然是九天玉!”
夹板被打开后,脚下的暗格里,静静躺着一个香囊,巴掌大小,露出一角白色的玉石。乔青已经确定,这正是九天玉!香囊的上头,盖着一封泛了黄的信,她把信打开,忘尘则怔怔握着这香囊,老半天才道:“是……是娘的。”
乔青霍然抬头:“确定?”
“不会错,她一直揣着的,从不离身。”
“等等,让我理一理——”
如果说这香囊是秦雪落的,那么怎么会出现在裘氏藏宝库的第四层,还是个夹层里。裘族长既然将九天玉藏到了天元拍卖场的那一间内,想必不会分开两个地方再藏一枚。而裘万海呢,他的那一枚就在忘尘身上。再有琴族的那一枚,不是早已经被姬寒灭族后拿走了么?
那么这一枚,又是哪里来的:“对了,你之前说‘物归原主’,什么意思?”
忘尘也完全懵了:“我以为裘万海手里的这个,就是琴族当初的那一枚。”
“不是在姬寒手里?”
“我不知道。”
当年他年纪尚小,那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大部分都是后来的四个族人告诉他的。而他真正亲自目睹和参与的,便是在那半支琴曲被裘红丹打断之后尚没说出的一幕幕——可想而知的,裘红丹必不会让他们母子好过!琴族在那一次灭顶之灾后逃出了十几个族人,也是他们仅余的血脉,却在秦雪落的出逃后,被裘氏暗中跟踪寻了过来……
那一次,来的人真是多。
除了裘氏族长和几个长老之外,大长老、裘万海、裘红丹、几乎全员到齐。
“没有八长老?”
忘尘想了想:“没有。”
乔青沉思片刻:“我把囚狼叫来。”
神识传音,远远的传递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她点头道:“他马上来,你继续。”
“那十几个族人,死的死伤的伤……”场面太过混乱,对于琴族来说,这是背水一战,一旦全员覆灭,所代表的的,也是从上古就流传至今的一整个氏族的消亡!没有惨烈的厮杀,没有悲愤的自爆,所有的族人想的,都是逃!逃出一个是一个,拼尽了全力给琴族留下哪怕一丝的血脉!
直到——
“只剩下了八个长老还活着。”忘尘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漫天的血,其中两个长老眼见必死无疑,他们当机立断,用尽全身的修为开辟出一条空间裂缝,把他和秦落雪推了进去。另有两个长老强行燃烧了寿元,护送着最后的四个族人,逃脱升天……
“就是那戴着面具的四人?”
“对。”
忘尘紧抿的嘴角微微一弯:“我一回到东洲,就被他们带走了。琴族的传承不像姬氏有个圣地,乃是祖祖辈辈代代相传,他们将传承融到琴曲之中,我则在曲中自行打坐感悟,这一坐,就坐了这么些年。直到听见你和无绝的琴箫合奏,才恍然醒了过来。”他伸手摸摸乔青的头发:“感悟里一梦千年都是常有的事儿,若不是听见你弹琴,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乔青却是猛然眯起了眼。
脑海中噼啪一闪,醍醐灌顶般的,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
她沉浸在一个思索的状态中,嘴角的笑却是越来越冷。手中的那泛了黄的信被轻轻打开,随着黑眸的飞快浏览,她眼中的戾气也越来越盛!淡淡的杀气萦绕在这四层阁楼上,让走上来的囚狼一个激灵,差点儿掉下去:“搞什么,不欢迎老子也不用这样啊!”
乔青斜眼往楼梯口看:“舍得出来了?”
囚狼摸摸两天没刮的胡茬:“没事儿,就是回忆回忆小时候,这不你一叫我,老子屁颠屁颠就来了。”他大步走过来,这两天一直呆在他爷爷的房间里,还以为乔青是担心了。这么一看,气氛不太对。直接盘膝坐到地上,往暗格里一努嘴:“什么玩意儿?”
“九天玉。”
“又一块儿?”
囚狼差点儿蹦起来:“这么算算,你都五六个了吧。”
乔青把发现这暗格的三言两语解释了,从香囊里取出这新得到的九天玉,忘尘将怀里的一枚也取了出来,两块儿九天玉并列在一起。两人同时盘膝坐了下来:“你爷爷的这一枚,是怎么来的?”
“捡的。”
“就这样?”
“你以为呢,不然当年我弟弟也不会随随便便说出去,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捡来的东西,引出了家门大祸呢。”他苦笑着,也简单两句把当时的经过说了一下:“是在**两梯之间的流沙海里……”流沙海,并非真的是海,而是一个沙漠险地。其内少风,没有了风暴的沙漠,便似金色的海洋般让人向往。那里,有着无数的沙漠凶兽,也竞相吸引着无数武者前去历练:“那年有裘氏的族人去历练,由爷爷领队,就带上了我跟小九。”
“小九?”
“不是你,是我弟弟。”
囚狼又是一声苦笑:“要不当初老子觉得你亲切呢,又是乔家小九,又是废物。”他摇摇头,避过这一段不提,乔青也没多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多提起一次,都是他心里的伤。囚狼拍拍她,接着道:“那九天玉,就是流沙里浮上来的,掩埋在茫茫沙漠里头,小九无意中捡了起来。”
后来的一切,她们都知道了。
他弟弟捡了,却不知道是什么,直到回了裘氏,八长老才大惊失色。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将这东西交公,已经被年幼无知的孩童泄露了出去,被裘正这个“有心人”听见,引来了后面的灭门之灾!
那么……
乔青敲了敲八长老的这一块儿:“意外得来,不提了。”
再敲敲香囊里取出来的这一块儿:“这封信我看了,大长老留下的——正是当初秦雪落的聘礼!”
“聘礼?!”
忘尘和囚狼异口同声。
她点点头,将手中信纸丢给两人:“当初这九天玉,就是放在这香囊里送给了琴族。后来那下聘的倒霉鬼莫名其妙的死了,大长老始终查不出下手之人是谁,直到——琴族被灭,姬寒带走了秦雪落——他已经能肯定,动手的人,就是姬寒!再后来,裘红丹带人围攻琴族残余,这九天玉,便是秦雪落趁乱塞给了他。”
囚狼抓耳挠腮只觉得更乱了:“她为什么?”
“谁知道呢。”乔青耸耸肩:“可能她对那裘氏公子有情,也可能是对那人愧疚,反正是物归原主了。”
“然后大长老一恨姬寒杀他爱子,没把这东西给裘红丹;二恨裘族长没给他报仇,也就没把这东西交公;三恨九天玉这始作俑者,心灰意冷,直接把这东西给尘封了起来。”
“可能吧。”斯人已逝,现在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了:“那么问题又来了。”
“什么?”
“如果这一块儿,才是当年那真正的聘礼……”乔青微微一笑,冷意蔓延:“那么姬寒手里的,又是什么。”
囚狼和忘尘对视一眼:“或者琴族一共有两块儿,也或者姬寒手里那个是假的。”
乔青啧啧两声,素手在地上一拂,将这两块儿九天玉给收了起来。招招手,在囚狼凑上来的脑袋上嘎嘣弹了一下,明明白白的鄙视。转到忘尘,顿时变成了一伸手把他拉了起来。囚狼看的吹胡子瞪眼,直呼待遇不公:“那你说,是什么?”
她也站了起来,直到做完这一切,才似笑非笑地轻启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