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清瑟到达未央宫时,没进院子便吓了一跳,因为这平日里安静的氛围荡然无存,整个华美的宫殿都迷茫着一股暴戾的气息。所有太监和宫女在院子中跪了一地,皆是低着头浑身发抖。
清瑟一愣,转头问引她前来的太监,“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也正纳闷,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皇后娘娘命他将公主召唤过来,怎么一回来就……
还没等他想到如何回答公主,就听见正对着院子门口的未央宫前厅传来一声怒吼,那声音威慑力甚强,那低沉的音色本就不怒自威,如今更是狂暴,就连对环境莫名其妙的李清瑟都浑身抖了一下。
那声音不是外人,正是皇上。
因为院门口到大厅有段距离,清瑟只听见隐隐带了些回音的怒吼却听不清其中内容。她也纠结了,站在院子口,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皇后的哭声传出,终于,李清瑟不淡定了。
尼玛,皇后哭不哭,是生是死她不在乎,她怕的是皇后别有什么事得罪了皇上最后取消了那守灵之行,别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
想到这,也不管什么皇上皇后了,提起裙子便向大厅飞奔,她心中知道自己不是皇上女儿,皇上就算是看在那死去的救命恩人娘亲的面子上也会给她一些薄面,所以心里还有些底。
“瑟儿见过母后。”一冲进去,便直接跪倒在地,因为跪得太急,膝盖被撞得生疼。一抬头,入眼皆是狼狈。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盛怒的皇上,虽然平日里皇上便不苟言笑,但严肃和暴怒还是有天壤之别,今日的皇上面色铁青、气势慑人,因为他的暴怒,整个未央宫大厅都弥漫着如濒临死亡一般的低气压。
而皇后则是跪在地上呜呜的哭,李嬷嬷及皇后贴身宫女都跪在地上摸着眼泪发抖。
李清瑟心中无力,这是怎么了,皇后这么大的人了,好好的惹皇上生气干什么?李嬷嬷那么精明怎么就不知道拦着一些?虽抱怨,但她还不敢说出来。只能扬起绝美的小脸儿,满眼无辜,“呃?父皇也在啊,好巧,儿臣正打算去和父皇请安加认罪了。”
面对这狼狈场面却还楞装无知。
有了李清瑟的打岔,皇上即便是暴怒,如今那气也莫名平息一些。这也算是技巧,无论是对生气的人,还是对伤心的人,偶尔用其他事分散下注意力,那爆发力也生生被磨平一些。
“哼。”皇上一个冷哼,一挥衣袖转身坐到正厅中央雕花大椅上,掩不住无法遏制的怒气。
皇后没抬头看她,只跪在地上呜呜的哭。
李清瑟不明白到底因为什么,千万别是皇后和梁贵妃争宠之类的把她的大事给耽误了啊!但这话要怎么问?“父皇,您这是……?”说完便回头看向一旁的皇后,希望她能帮忙解答,但其还是捂着脸哭。
皇上重重一拍手便桌,那上好梨木厚桌瞬时出现一道裂纹,桌上茶碗尽碎,可见其用了内力。“福康,宣朕口谕,崔家之女崔茗甄藐视皇家,挑衅皇家威严,出口辱骂公主,赶出京城,永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皇上,不要啊。”皇后如发疯了一样冲过来跪在地上抱住皇上的腿,“皇上,甄儿还小,不懂事,您是看着甄儿长大的,您不能啊……”哭得更为惨烈。
清瑟此时才恍然大悟,竟然还是因为昨日在尚书房之事!?她还以为皇上将所有罪责归她身上,如今才彻底明白,原来皇上是彻底偏袒她!虽然所日确实崔茗甄猖狂的挑衅,但上手打人的确实是自己。
这一刻,李清瑟非但不觉得惊讶,还想笑,心中感动!此时此景,她倒真的希望皇上能是她亲生父亲,这种被父亲保护的感觉真好。
皇后哪还有母仪天下的架势,她喜欢崔茗甄?也许喜欢吧,毕竟是自己侄女,但现在的表现更像是失去了左右手。清瑟心中暗笑,崔茗甄其实还真算是她的左右手,皇后虽姓崔,但既然嫁了出去,便与崔家也不能有太大牵扯,如今太子和二皇子争夺激烈,崔家是她最大的靠山,她自然也要对崔家有所表示。
但皇后却不知,就是因为她的纵容,才让崔茗甄如此猖狂到无知。
她想起昨日崔茗寒所说的话,崔家正在逐步没落,已不出人才,那么多弟弟,竟无一人能拿出手,原因何在?就是因为家族势力太过鼎盛,优越的生存条件磨灭了子女的进取心吧。
富不过三,也许也是同样的道理。
此时皇后和崔家都很焦急,却又彼此不信,于是便有了崔女入宫,公主下嫁的交换条件,仿佛是交换人质一般。
哎,皇家啊,无信任。
福公公快步前来,清瑟猛地醒悟,尼玛,现在不是感慨之时,不把这事解决了,要是皇上看皇后越来越烦,最后怒了取消黄陵之行,她可怎么办?好好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她也一下子冲到皇上面前,连连磕头,“父皇恕罪,儿臣斗胆请您收回成命!”
清瑟话一出口,别说皇上,就连皇后都是一愣。这皇上来此,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来给她出气的,她怎么又跑来求情?皇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清瑟,心中很是好奇她要干什么。
“父皇,那崔家小姐确实不对,但女子骄纵的个性本就与男子无法同比,这就是俗话说的头发长见识短,不然,那朝堂上满是男子怎么就没女子出现?所以,儿臣斗胆提议父皇别用衡量男子的标准来衡量女子好吗?”
李清瑟只能用这男女性别来说事,贬低女子、抬高男子,她无法说那崔茗甄做的是对的,一方面实在太虚伪违背良心,另一方面,她也也确实烦透了那崔茗甄!她既要为崔茗甄说情,也不能说过了,不然给那货一丝机会,搞不好她还变本加厉地回来找麻烦。
不是她怕崔茗甄,而是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东西,不咬人还膈应人!
皇上虽然震怒,其实却是有理智的。他来固然是为清瑟讨公道,更是有一定原因在其中。皇后希望崔茗甄嫁给睿儿,他怎么会允许这种女子嫁入皇家?若是真入了后宫,这后宫想必更是乌烟瘴气。
于是他便想通过此举将崔茗甄赶出京城,同时也是给李清瑟一个交代。
清瑟抬头,用恭敬的眼神看着皇上。皇上所想,她能猜出一二,“父皇,儿臣知您是在心疼瑟儿,但宰相崔大人也是父亲,若崔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想必崔大人定然不好受。”她在宰相二字上加重了音量,隐隐提醒皇上,若这事情做得过了,以后君臣二人相见定然尴尬无比!
皇上瞬间明白了李清瑟所想,不禁暗叹其心思的细腻,这件事他的决定确实是草率了,只因皇后欲将崔茗甄嫁入皇室的想法由来已久,而他也确实没有特别好的原因拒绝,于是便想借着这件事将那女子远远赶出京城,断了入宫的心思。
如今,目的达到了,但这责罚,想来是过了,对崔家也确实不好交代,如若崔家正颐养天年的崔老中堂入宫,他也真的无法面对,毕竟崔老中堂对大鹏国的贡献不止一点半点,别说自己,就连先皇也对其恭敬十分!
“父皇,儿臣再次斗胆,请您收回成命吧,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重新衡量这件事,而非君臣的角度,将崔小姐看做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李清瑟也是狡猾,咬死了就说崔茗甄大错,只不过此时性别和辈分说事罢了。
李清瑟的小心思皇上怎么能不知?这也正合他意!
“罢了,既然瑟儿都原谅了她,那朕若是揪着不放还真是没了长辈的肚量。”皇上的话一说出口,皇后赶忙感激的抬头,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随后,皇上话锋一转,“福康去崔府宣旨,崔家嫡女崔茗甄藐视皇家出言辱骂,罚其这一生休想踏入皇宫半步。”
“皇上……”皇后还想开口。
“闭嘴!怎么,皇后觉得这惩罚太轻是吗?身为一国之母,你代表的就是皇家,那崔茗甄辱骂瑟儿就等于辱骂了皇家,更是辱骂了你,你还要求情?”皇上声音没了刚刚短暂的平和,重新威慑。
皇后也彻底明白了,崔茗甄这枚棋子算是彻底没了!
于是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放开皇上的腿,退后两步为皇上重重磕头,“臣妾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崔茗甄这棋子没了,也就只剩下李清瑟这一枚了,无论如何,她要除了自己的血缘,与崔家用姻缘达成一个契约。
清瑟觉得浑身发冷,皇后看她的眼神,就如同一条蛇盯上了一只美味的青蛙!
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李清瑟和皇上两人各达目的,清瑟从皇上眼神中看到了老奸巨猾,其实她自己也是占了便宜的。无论怎样,不说大闹尚书房,就说直接出手揍重臣之女,也是不对的。
算了,这件事说来说去,各得所需罢了。
皇上见目的达成,心情大好,还安慰了皇后几句。清瑟也是搭着腔,说皇后母仪天下,心地善良就就如同菩萨,父女俩一唱一和,很是和谐。李清瑟甚至很想提议,在那二十四节气歌里加一句——共建和谐社会,共建和谐大鹏国。
皇上走了,皇后入内整理,李清瑟则是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饮着香茗。
有人会问,为什么一直以来崔茗甄那么猖狂的叫嚣而李清瑟除了解围外,从不主动攻击,因为,清瑟实在是觉得,自己对那崔茗甄出手,实在是……掉价!她不屑和那见识短的女子斤斤计较,却不代表她真的软弱可欺。
皇后出来,对清瑟还是有些怨的,但那又如何?事已至此,那枚棋子已经没了,她没必要自毁这枚棋子,于是便抓着清瑟聊一些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