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后一个条件,事成之后,带我离宫。”
李清瑟的声音斩钉截铁,双目炯炯有神,一动不动地瞪着面前的人,那严肃的表情根本不像开玩笑,这让东倾月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不自觉问了一句。
“带我离宫,带着我,离开,这个,皇宫。”李清瑟不厌其烦,张嘴闭嘴将这一句话肢解开来,只为让他听个明白。
东倾月越来越不相信自己耳朵,甚至觉得五公主是不是在玩他。“你在这宫中有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何要离宫?你想让我相信你,总有些理由吧。”
李清瑟一耸肩,转身坐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身子斜斜向后一趟,二郎腿翘了起来,那姿势好不惬意。“荣华富贵?我说大姐,你觉得这里荣华富贵吗?你在这一年,呆的开心吗?每日就呆在这屁大点的宫里,实在憋得闷了就去那御花园溜达溜达,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梳妆打扮上,只为勾引那一个男人,为什么那些嫔妃喜欢斗来斗去?实在是没事可干。”
东倾月一愣,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不喜欢皇宫生活。
这在宫外,皇宫是既神秘又尊贵的地方,里面便代表了荣华富贵,代表是高高在上,但今天听五公主将这角度一转,换一个视角竟然发现,这皇宫如同一只金制笼子,看似高贵,其实将人牢牢囚禁。
五公主李清瑟,她总是能说出让人意想不到的话,站在他人从未站过的角度。
“来,现在说说你的事,你想找什么?”清瑟问。
东倾月眯着双眼,盯着她,若有所思。
“拜托大姐,别考虑了,你没的选择了,”李清瑟一翻白眼,“知道为什么小朱子没来吗?因为他在蓬莱宫和小林子唠嗑呢,知道为啥去蓬莱宫吗?因为是我让去的,只要我今晚不去找他,他便立刻告诉二皇子,你杀了我。到时候,东西你不能找到,相反老巢也被人端了,你现在衡量衡量,是你的东西重要,还是我小命重要。”
“你!?”东倾月勃然大怒,如果刚刚还在挣扎杀与不杀,如今他已肯定,他要杀了这可恶的五公主,他要亲手捏断她的脖子。
李清瑟知道为了完成任务,静妃不敢拿她怎么样,那翘起的小脚顺便抖啊抖,最后抖得连东倾月都看不过去了,“李清瑟,你还有点女人样吗?市井流氓都没你这般粗鲁。”
她没收回小脚相反抖得更厉害了,“我说静妃姐姐,你就别想了,赶紧和我合作吧,你真没的选择了,说说你要找的东西,进展到哪了,你信息的途径是什么。”
东倾月一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清瑟一挑眉,对自己狼狈的姿势视而不见,“我说最后一遍,你爱信不信,我,想出去!想离开这皇宫,就这么简单。”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皇宫单调乏味?”东倾月的手松了一松,他听懂了,却还是不信,只能一问再问。
李清瑟一使劲,将自己衣领从他手中拽了下来,拽了拽衣襟,将衣服收拾好,继续坐回椅子上翘二郎腿,斜靠着身子,一只手支着头。“这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我那些兄弟,”说到这,她坐起了身子,一扫那痞气的眼神,换成一副严肃的样子。“静妃,你也是女人,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被自己不喜欢的人上,你愿意吗?”
东倾月一愣,眉头微皱,他没喜欢过谁,也从未想过与人在一起,但他知道这些东西无法勉强,于是,他摇了摇头。
“你不想,我也不想。”李清瑟回道。
东倾月心中却有疑惑,“他们三人身份尊贵,容貌出众,想必这世间绝无女子不动容,为何你不想要?”
“因为他们是我兄弟,是我哥哥和弟弟,我怎么能去**?”李清瑟不可思议地看向静妃,虽然他们几人知道彼此无血缘关系,但外人不知,静妃却还有这种质疑,难道这时空真的不在乎什么**?
“我虽不甚了解皇室,但无论大鹏国还是周围邻国,历朝历代,同系血缘成亲的虽不在少数,也并非没有,皇室多怪事,众人皆知。”东倾月只是平淡说着自己想法。
李清瑟欲哭无泪,“他们**是他们的事,我不想,就算他们和我没血缘关系,我也根本接受不了没感情的交往,何况他们之前做的事太过分了!过分!”她突然火大,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但心中就是莫名抗拒。
“算了,静妃,我们不说这些了,现在你没的选择了,我李清瑟如今就是赖也赖上你了,说说你到底想找什么,别磨磨唧唧的疑神疑鬼了,快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找到了就赶紧离开,这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能感觉到皇后对她的敌意,再加上那三人时不时的骚扰,而且随着年纪增长皇上随时将她送出去拉关系,她现在别无选择。
东倾月的眉头越皱越紧,看似平静的神情其实矛盾不已,心中正在激烈交战。
李清瑟觉得自己都要急死了,“大姐啊,我的亲大姐,您真别考虑了,我是诚心的啊,妹子我就差把心挖出来给您瞧个明白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只要你回答妥了,我便相信你。”等了好一会,东倾月开口。
“问。”清瑟赶忙说。
“这里是皇宫,你是公主,我来这寻物便如同到你家偷东西,你非但不阻拦还助我,让我如何相信你?”
李清瑟一愣,是啊……皇宫就是她家,静妃来这偷东西就是偷她家东西,也许因为穿越的缘故在这皇宫没什么归属感,如今被静妃一提醒才发现自己这心态果然不对,怪不得静妃在那左思右想这么长时间,她这行为属实诡异!
“难道……”她犹豫地试探,“难道你是来偷玉玺的?”这东西可不能丢。
东倾月一愣,“不是,不是玉玺。”
李清瑟长舒一口气,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只要不是玉玺就行,若是玉玺,我就真不帮你了,但若不是玉玺,或这东西不关心到皇权,我绝对帮你,快说是什么。”
最终,他决定,与公主合作。
“凤珠。”薄唇微启,两个字清晰吐出,他的面容十分严肃、凝重,李清瑟知,他妥协了。
“凤珠?是什么东西,给我详细说说。”她也赶忙将态度摆正,严肃以待。
东倾月想了想,慢慢踱步到窗口前,此时接近午时,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间,但因心中的忐忑不安,他竟感觉到周身冷风阵阵,这是一个赌博,天大的赌博,若是胜了,便完成教主所下发的任务,若是败了,事情泄露,他只能以死谢罪。
但他已无选择,在宫中潜伏一年未有头绪,加之被这五公主李清瑟所盯上,他不敢杀她,因她留了后手。
他此时恨不得真将李清瑟心掏出来,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何他总是看不透她。
“我的身份,以及我身后的势力,不会告诉你,你知道的多了反而危险。我找寻的东西名为凤珠,为珍珠白色明珠,小儿拳头大小,类似于……夜明珠。”东倾月斟酌词句,尽量不透露关键信息。
“哦,这样。”李清瑟仔细听着,幻想着,点着头。“那东西是干什么的,你在这潜伏一年,想必这东西有重要用途吧。”
“这个你无需知道。”他突然转身,目光炯炯盯着她,神色带着诚恳。“五公主,我还是那句话,知道多了,你便危险了。”
长叹一口气,李清瑟算是明白了,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就当你是为我好,我不问了,但你别忘了答应我之事,事成之后带我出宫便好。”
东倾月还是十分不解为何堂堂公主非要出宫,正打算问,就明显感觉到有一人疾奔而来。“有人来了。”声音谨慎急促。
“小朱子求见静妃娘娘,不知五公主是否在静宁宫。”门外声音响起,是小朱子的声音。
她对他竖起大拇指,“你丫耳朵真好用。”而后赶忙跑去开门,门外,正是小朱子。“怎么了?”她问。
“主子,皇上贴身的福公公到舒云宫,说是皇上在御书房传唤您。”小朱子尽量将气喘匀了回道。
“啊?皇上找我?什么事,福公公说了吗?”
“没说。”
东倾月听着两人对话,敏锐察觉出其中疑问。“等等,小朱子,你刚刚说福公公到了舒云宫?”
正回答自己家公主的小朱子立刻答应着,“回静妃娘娘的话,是啊,福公公到了舒云宫,正找我家主子呢。”
“那你刚刚在哪?”他心中突然隐隐升起一种感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
他话一出口,李清瑟便知道了他想问什么,心中大叫不好,不过转念一想,算了,让人家堵住了也没办法。“他自然是在舒云宫啊,静妃娘娘抱歉哈,刚刚骗了你,不过我那也是着急啊,小小的威胁为了助你做出英明的决定,放心吧,与我合作绝对安全。相信我,没错的!”说着,一只手还想拍对方的肩膀。
东倾月胸中燃起熊熊怒火,一个闪身将她的小手躲了过去,想发作却又发现不合时宜,只能咬牙切齿。“李清瑟,别忘了刚刚我们的话,若是你敢泄露,我定然杀了你!”
“嗯嗯,知道了,我说静妃姐姐,别总没事勃然大怒,生气多了容易长皱纹,走了,小朱子。”说着便拽着小朱子一溜小跑而去,对身后那滔天愤怒置若罔闻。人心隔肚皮,她明白静妃此时根本不能相信她,但她会用实际行动来验证自己做出的承诺的。
……
御书房内,站有两人,一人一身明黄坐于御书案后,一人站在书案前。
“启禀皇上,五公主到。”福公公在门外轻轻禀报。
“让她进来。”沉稳磁性的声音在门内响起,那声音不怒自威,却又有亲和力。
小朱子守在门外,李清瑟带着满肚子好奇和微微忐忑进入御书房内,好奇是不知皇上找她什么事,忐忑的事可多了,但是皇上发现她身份,担心皇上发现那三人与她之间的暧昧,担心梁贵妃那边出了什么事。
“儿臣给父皇请安。”一个标准宫礼,一丝不苟。
一身明黄的正是当今皇帝,自从昨日寿宴一别,皇上便对这突然清醒的五公主表示好奇,他曾派人调查,就太医院回报,公主确实是真公主,杜绝了冒充的嫌疑。“平身,清瑟啊,昨日你抱恙离席,今日身体可恢复?”
李清瑟赶忙道,“让父皇担忧了,儿臣昨日就是稍有风寒,回去喝姜汤水发了汗便好。”眼神一扫,看见书案前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身官服,从官服花纹上可知,正一品。皇上寿宴十五天大庆免朝七日,但这第二天便有官员穿着朝服出现在御书房内,可见,皇上之勉励。
那人有些眼熟,她恍然大悟,想起他是谁了,正是昨日在寿宴上询问她那二十四节气发明之人。
“清瑟啊,这位,便是户部尚书,刘瑜农,他今日想找你询问昨日在栾花殿,你所说的二十四节日歌。”皇上亲自介绍。
“下官刘瑜农,见过五公主。”一撩官袍,跪地行礼。
“嗯……起来吧。”李清瑟有些难为情,在宫中很少见到外人,也很少接受如此大礼,虽然知道自己的公主身份受礼正常,但对方是一品大员,她有些当之有愧。
刘瑜农站起身来,“昨日宴席上,初闻公主那震惊四座的二十四节气歌,后又听公主的释解,下官十分钦佩,一者钦佩已故去的云妃娘娘,竟能找到此等规律,二者也钦佩公主,慧眼识珠,将这二十四节气串联成朗朗上口的诗歌。臣不才,有个提议,将这二十四节气歌发布天下可好?”
李清瑟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道。“刘大人太客气了,这没水平的打油诗哪有什么可钦佩的,倒是您和父皇才让清瑟钦佩。”
皇上疑问,关他什么事?
李清瑟笑笑,不慌不忙解释道。“父皇寿宴大庆十五日,休朝七日,但这第二日便勤勉工作,怎能让人不钦佩?人人都说我们大鹏国受祖宗保佑,繁华安定,但清瑟却觉得,与先祖保佑相比,父皇的勤政爱民才是大鹏国富强之根本,有了父皇这般日夜操劳,有了刘大人这般为国勉励,我们大鹏国怎能不强盛?”
话刚说完,她便觉得后背一层鸡皮疙瘩,这是什么?这是**裸的拍马屁!话说,自从她穿越,便学会了拍马屁,如今这拍马功夫越来越灵活了,熟能生巧,在现代脾气暴躁的她,如今竟然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夸夸其谈,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虽然李清瑟觉得受不了,但这话皇上却十分爱听!
“哈哈——”皇上沉稳的笑声回荡在御书房,但若仔细听,能察觉出皇上愉悦的心情,李清瑟知道,马匹拍上了。
“下官惭愧,五公主谬赞了,”一旁的户部刘大人心情也十分好,虽他是清官好官,但是人都喜欢听好话,何况是这种十分“诚恳”的赞扬。
皇上龙颜大悦,和蔼许多,而李清瑟的头脑却不自觉转到了那凤珠之上。
“下官斗胆,可否请公主将昨日那二十四节气歌和释解长诗写下,下官带回户部令人抄袭数份,下发到各个城县向百姓推广?”
刘大人的话打断了李清瑟关于凤珠的思考,赶忙道,“好啊,这个简单。”
刚刚皇上大悦,门外的福公公便听见,一直竖着耳朵听着里面一举一动,以备随时进入伺候皇上,如今,听见两人对话,赶忙入内准备笔墨纸砚。
方才答应的痛快,如今李清瑟才想起……她还不怎么会写字啊,就算勉强写出的那些字,也难看的要死,若是真被刘大人带户部,这“五公主墨宝”若是不小心流传到宫外,她的一张老脸绝对丢光,一时间面色难看。
“公主,有何难处吗?”刘大人忙问。
李清瑟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皇上,“父皇,别人不知您却知,儿臣刚刚意识清醒,赵太傅教导有佳,儿臣勉强能认字,但这写字确实真真的难啊,这个……”
皇上闻言又是哈哈大笑,看见李清瑟窘迫的小脸儿,那满脸可怜相让他顿时心生怜爱,“那瑟儿你便口述,朕来写,可好?”
刘瑜农面色一僵,哪能劳皇上大驾?赶忙想出口揽下这活,没想到五公主的嘴比他快。
“好啊,儿臣为您研磨。”马匹拍的好,狗腿也得跟得上!
“好,这可是朕第一次用瑟儿研的磨。”今日的皇上十分愉悦,平日里沉稳严肃,今日却多了慈爱,这是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们从未得到过的待遇。
一旁伺候的福公公也面含笑意,取好砚台滴上水,恭敬放在李清瑟面前,而她便慢慢研磨。见福公公一切准备就绪,皇上手上的狼毫也蘸饱了墨,她便将那二十四节气歌慢慢道来,声音婉转清脆,抑扬顿挫,富有节奏,虽是默诵,却如同歌唱一般。
皇上心情愉悦,跟着清瑟的声音,将这一长一短两首诗歌写下,龙飞凤舞,令李清瑟大开眼界。
“哇,父皇,您的字太漂亮了,比赵灵修写的好,不对,比赵太傅写的还要棒!他们根本没法和父皇的字比,父皇的字是清瑟见到最好看的字。”一时冲动,李清瑟脱口而出,说完后背生猛出了冷汗。
……尼玛,这拍马屁也成瘾,如今拍马屁说的和真的一样。
“哈哈哈哈——”皇上浑厚的笑声再次响起,那愉悦的声音仿佛有渲染力一般,连福公公和刘大人也高兴起来。
“父皇,这二十四节气歌您再写一张吧。”李清瑟脱口而出。
“为何?”皇上的笑声戛然而止,刚刚那欢快的氛围也尴尬僵持,难道他写错别字了?
其实……无论是各朝各代的皇帝皆有错别字,每日写那么多字,错几个又何妨?(某人狡猾地笑!)无论昏君还是明君,就是那名垂千古的康熙大帝,至今保存下来的明黄圣旨上照样有错别字,只不过,无人敢说,罢了。
福公公浑身紧张,赶忙使劲对着五公主使颜色,虽皇上号称天子,但也是凡人,人无完人,公主您可千万别吹毛求疵啊。
同样紧张的还有刘大人,一身冷汗地盯着五公主。
“父皇,这张儿臣实在太喜欢了,儿臣想拿回去挂墙上,儿臣日日看夜夜看,醒着看梦里看,总有一天也能写出好字,就算比不过父皇的一半,有个两成功力也好啊。”在众人提心吊胆中,李清瑟却话锋一转。
皇上起初一愣,随后那笑声更大,心中知道了被这小东西捉弄,但却反常的开心。“哈哈——好,好,就听瑟儿的,朕再写一份,这一份便送给瑟儿了。”说完,还真是提起比,心甘情愿抄写一份。
福公公一直提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稍带埋怨却浓浓宠溺地看了一眼李清瑟。也许正是因为今日之事,福公公也一直对五公主李清瑟照顾有加。
而刘大人后背则是出了一身冷汗,彻底对这五公主李清瑟五体投地,敢在一向严肃的皇上面前拔龙须,五公主是第一人,也许也是最后一人。
今日发生之事,他回家后与自己儿子刘疏林讲了,而引起刘疏林的惊叹,对五公主的仰慕愈加增加。而这刘疏林与崔茗寒是挚友,其正是那一日寿宴与崔茗寒讨论李清瑟的刘公子,本就对其倾慕,后来甚至展开火热追求,激发起了崔茗寒的斗志。这些,自然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