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宝藏和程处默肚子实在撑的不行,散步等于要了他们的命,他们只希望现在有张床让他们趟上面休息,结果被陈华训斥一顿,年轻人不要暴饮暴食,然后让他们去找胡账房,要点山楂泡水可以解决腹胀,就赐他们可以滚蛋了。
饭后散步的人,现在就只剩陈华一个。少了程处默的唠叨,高宝藏偶尔一句神来之语,陈华突然觉得四周清净了。
船上的伙计和船工,在吃了饭之后,已经按照胡账房的吩咐起锚开船。汴州城顺流而下,不出十日,就能到江南。陈华明白,留给他偷闲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么十多天的日子。
江南这趟浑水,踩了,想要抽身可不那么容易。尤其是胡账房给陈华分析过江南的情况,老李很有可能要借刀杀人,江南的门阀士族要遭殃了,又一轮的大清洗又要来到。
再多的血液,被江水冲洗,都会化为一朵浪花,浪花究竟是惊艳,还是默默无闻,千百年后谁又知晓。大运河埋葬了多少尸骨,没有谁做过统计,不管是杀人也好,还是救人也好,无关乎心中善恶,无非是立场不同,扮演某个角色,就要演自己的戏份,别人无法代替。
很有幸成为侩子手的陈华,矗立在船边,夕阳恰好西下,照红了江面。
这一幕,宛如当初离别长安的夕照。
想到那一袭大红袍衣装的女子,想到那句我穿嫁衣相送。前世浪荡贯了,自负多情的陈华,忍不禁会心一笑。
他再也不是那个四海漂泊的香帅,他以另一个身份来到大唐,有了自己归属,有了一个牵挂的女子,三五个至交好友,两个还算成器的弟子,那一个世界的他,是独来独往的夜行侠,他其实羡慕热闹,但老天不给他机会,如今来到了大唐,换一种生活方式,其实是陈华最渴望的生活。
“长恨此生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想到长安的那些人,老虞、李承乾、欧阳询,想到正在改天换地的格物院,想到还在安乐坊卖混沌的公孙婉,陈华突然很想现在就折返回长安去。
三年,老子能等三年吗?
陈华目光一禀,轻声吐出一句道:“当然是不能。”
别说是三年,三个月陈华都等不得。
他要回长安,发了疯要回长安,长安是他的家,江南不过是一块熟悉的地方,发现自己现在成了超级念家的男人,陈华不可能在那儿待上很久,最好年底就能回去。
“侯爷,再想什么呢?”胡账房伸出半个脑袋,他已经把今天支出的铜钱账目算清楚了,除去一路花了的铜钱,他们手上还剩下一千贯不足。
“胡先生,你说此刻江南的天,不会不会和这夕阳一样红?”莫名其妙地,陈华突然来了一句玄乎的话。
胡账房顿了顿:“会!”
陈华没做答,背着手,往船边靠去,放佛临立在江水之上:“吩咐下去,让船工昼夜不停往江南赶去。”
胡账房领命,侯爷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不问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