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寻不假思索地说道:“从我这挣十五,是钱。从瘸子那挣三百,是险!客人给的烟,便宜的你抽了,贵的你卖了,出来进去好像我给你打工似的。再说了,现在不是听你的建议,在网上弄了个店嘛,挣的钱不都和你半分了吗?你还想怎么着!”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我不说了还不成!反正你这价太低,要是照这样下去,你别说老婆本了,连给卫叔看病都成问题了!另外,我今天在网上钓着条大鱼,人正在网上等着呢,我去买点饭,你和人聊聊吧!”孙家生自知理亏地逃离了案发现场,望着这家伙在雨中狂窜的身影,陈寻不由自主摇头笑了起来。
仙探,是孙家生这号人的称呼,此探非彼探,则是指专门帮着各路神棍打探雇主资料的人。
孙家生属于留守儿童,父母打工,跟着爷爷奶奶过。
陈寻是个孤儿,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两人在村里头都属于不被小伙伴待见的那种,所以自然而然就玩到了一起。
十岁的时候,陈寻就已经跟着各种人马讨饭吃了。
给坟匠当过童子工,给白事挑过长明灯,还给神棍干过探子。总而言之,陈寻打小接触的就是这些装神弄鬼的事情。
孙家生高中毕业后不想读了,也想跟着陈寻干这行。陈寻没带他,他不想让自己唯一的朋友也变得和自己一样缺德。后来等到他大学毕业,陈寻给托了点关系,孙家生进了派出所,自然而然就成了陈寻的探子。
陈寻的要价虽然是三十,但是这事儿要是给人办妥了,对方多多少少也会意思意思,再加上还可以把烟卖掉,两人的生活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这并不是个长久之计,不敢像宋瘸子那样狮子大开口的陈寻,听从了孙家生的建议,在网上做起了生意。
不过这在网上做生意见不着真人始终有些不太保准,所以陈寻完全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照顾着网店。不过孙家生对这网上的生意倒是表现十分积极,常常在网上招揽各种无聊的客人。
将卷宗暂时放到一边后,陈寻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起了聊天记录。
“大师您好,是我朋友介绍我来找您的。我叫刘诗菲,北京人,今年二十三岁。父亲在我六岁的时候患病去世,母亲在我十三岁的时候车祸去世。十三岁之后,我一直都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直到三年前,我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我才开始独自生活。大师,这样介绍行吗?”
所谓的聊天记录,只有刘诗菲一个人的介绍而已,孙家生并没有说话,这可不符合他的性格,
要知道,这臭小子平常最大的爱好就是上网跟妹子聊天。
“行,你接着说吧。”陈寻敲了几个字过去。
“大师您总算来了,都快急死我了。”
“直接说事吧。”
“好,是这样的,我们家是老弄堂里朝南门的院子,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就把南屋四间、西屋四间、东屋四间房租出去了,只留下四间北屋我们自己住。他们去世之后,我就彻底搬到了学校里住,从那之后就没有回家住过,不过屋子我也一直没有租出去,周末的时候我还是会回家打扫一下卫生和给我家人上上香、烧烧纸。大学毕业后,由于工作的原因,我就在市里买了房子,回家的机会就更少了。”
“说重点。”陈寻不耐烦地敲了三个字。
刘诗菲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您不要见怪,那我直接说事吧。今年年初,我接到了拆迁通知,等租客都走了之后,我就趁着五一回去签了合同。中午签了合同,我下午就回家收拾房子。在打开我奶奶房间的衣柜时,里面跑出来了两条蛇,我当时吓坏了,直接就跑了。后来我……”
陈寻说:“你先等一下,先回答几个问题。你奶奶的房间在什么位置?衣柜在房间的什么位置?衣柜是什么样的?蛇在衣柜的什么位置?蛇是什么颜色还有多长都回答一下。”
“我奶奶房间是紧挨东墙的,她的前面就是北屋,日照很不好,而且我们的院井就在她的窗外头。他们屋的床是挨北墙放的,衣柜是在床尾靠墙。柜子就是那种老式的双开门大衣柜,上下各有两层,中间是抽屉。蛇是从左下方放被子的地方盘出来的。颜色嘛……好像是翠绿色,就像翡翠一样的颜色。长度的话……这个真记不清了,看到蛇的时候我就跑了。”
陈寻轻轻闭上了双眼,直到将刘诗菲家的格局和她奶奶房间的格局全部在脑海中勾勒出来后,他才睁开眼敲打键盘。
“嗯,知道了,你继续说吧。”
“后来我在同事的建议下,找了一个大仙到我家里去看。看完之后,大仙说那两条蛇是我们家的保家仙,因为主屋长年空着,没有人给它们供香火,所以它们就自己出来找吃的。然后大仙就帮着我把这两个保家仙还有我家人的灵位请到了我现在住的地方。我现在的房子是三室两厅,在十六楼。家人的灵堂设在了次卧里,仙堂设在了一进大门的客卧里。大师你还在吗?”
“在。”
“对不起,我有些害怕,那我接着说。等灵堂和仙堂都设完之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犯起了困,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里我梦到了我奶奶,我奶奶拼了命地让我快跑,后来我就被吓起来了。起来后才发现,不知道怎么会事,仙堂上的蜡台竟然倒了,仙堂已经被烧了一半,写着两位保家仙仙号的红纸也被烧没了。”
“你是说,供奉保家仙的仙堂,也就是供桌被烧了一半吗?”
“是的,供桌烧了一半,眼看着就要塌了。我赶紧打电话又找了那位大仙,他重新帮我设了仙堂。我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开始做恶梦,老是梦到屋里有人,就感觉他们蹲在床头看着我。”
“他们?是感觉到有很多东西在看你吗?”
“不是很多,但肯定不是一两个。第二天天一亮我就去找大仙,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到了他家才知道,他在从我家离开后回家的路上出车祸死了。这下我更害怕了,家都不敢回来,当天我到朋友家睡了一晚上。可是没想到,我在她家里竟然梦游了,像个神经病一样在说胡话,她试着叫我,却被我给打了,然后她就吓跑了。再后续又陆陆续续找了几位大师,但是效果都不怎么显著,一个朋友向我介绍了您。大师,请问您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稍等,我整理一下。”
刘诗菲的态度很诚恳,也很着急,一看就知道不是闲着没事上网瞎编的那种。既然她不是瞎编的,那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陈寻虽然靠装神弄鬼赚钱,便他并不是靠骗,而是靠民俗、玄学以及宗教等范畴的方法来帮人解决问题。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从十六岁正式入行到今天的十年间也没有栽过跟斗。
大多数时候,陈寻遇到的都是一些疑心生暗鬼的问题,自欺欺人居多。但是很显然,刘诗菲不属于这种情况。
不过,陈寻也有几处地方想不通。这老宅不打算住了,为什么不收拾一下直接租出去?或者说,把所有东西堆积到一间,把剩下的租出去。要知道,刘诗菲可是在寸金寸土的上海,这光房租一月下来也不少吧。另外,刘诗菲有个想要怀念家人的地方可以理解,但是这住户难道对这种设有灵堂的地方不反感吗?还是说他们只考虑房租价格,根本不考虑这些问题。
最后,保家仙显身的情况并不罕见,但是能够在这种房子长租、主人不住的房子里显身的事情,陈寻还是头一次碰到。
保家仙通常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依靠接收香火来修行,然后以此来保佑主家平安。另外一种就是时下最常见的出马仙,因为一些孽缘而导致这些畜生道的众生借身修行。
刘诗菲的情况应该是第一种,单纯的接收香火保家护宅的。但问题是,刘诗菲做为刘家唯一的继承人,将保家仙请回自己家中并无过错,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呢?
“难道是因为仙堂与灵堂太近的原因?”陈寻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在仙家盛行的东北,有着设灵不请仙,请仙不设灵的说法。
因为这祖宗灵位在家里头起到的作用也是庇佑子孙,与保家仙比起来,他们更尽心尽力一些。再加上他们本就是这家人,所以很多时候保家仙是没有跟法去跟他们争抢的。
综合考虑一番后,陈寻觉着不管是灵堂还是仙堂,都不适合独居的刘诗菲。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事情,必须得看看实地了解一下情况才能判断,但现在这种情况,陈寻只能是使劲浑身懈数先把这条大鱼钓到手再说了!
整理好思路之后,陈寻迅速敲打起了键盘:“房大屋空生清风。你一个女人住着三室两厅的房子本就容易导致阴气过盛,如果你再在家里设置灵堂或者仙堂的话,只会让你的房子彻底阴阳失衡,从而对你造成各种各样的影响。这种影响在平常比较隐晦,只有在你来月事的时候才会比较明显。失眠、多梦、盗汗只是初步表现,到了后期你会出现幻听、幻视等精神症状。”
刘诗菲发来了一个大拇指,“对的对的,把大仙和我家人请回来的头一天我来了例假。大师您真厉害,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这都是一些基本的物候学,现在你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两种。一是结婚,很显然在短时间内你是没有办法做到的。这第二一种,就是将亲人的灵位移至寺庙里让僧人帮其供奉。如果价格无法接受的话,也可以将仙堂移至专门供奉祖宗灵位的仙家那里。”
“放到寺庙里供奉?寺庙还做这种事情?”
“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不过这又是诵经、又是念佛的,价钱不会低。”
“我知道了,那我回头就打听打听这件事。大师,那我家里的仙堂怎么办?”
“它们暂时不需要解决,既然能够显身让你看到,就说明你们有缘分。不过让它们就那么呆着也不是回事。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买一个印有佛经的饰物摆在桌上,一来这种饰物可以帮助它们修行,而来也可以压制它们的阴气。”
“大师,您店里有吗?”
“呼……”看到这句话,陈寻如释重负地深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还算醒目,不像有些人,聊到这里基本上都撤了,浪费陈寻的口舌。
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来,刘诗菲是真不缺钱,他店里的东西,那在同行店铺里头可算是超高价了,哪怕是在实体店都卖不了那么高的价钱。
“有是有,不过价钱有些贵。比如首页上那块刻有心经的石头,就是我特意从终南山一位隐士那里买回来的,页面上有介绍,很适合你这种情况。如果你觉着贵,也可以选择其它的。”写了删、删了写,斟酌了了半天陈寻才将这句话发了过去。发过去之后,陈寻便是点了根烟,充满期待地等着看刘诗菲的回复。
“只要有用,多贵都行啊,我现在快要急死了!大师,那我现在就付款下单,您能尽快帮我发货吗?我有些着急!”
“嗯,知道了。明天一早就帮你发货。”
“好。大师,我下好单了。再次感谢您!”
“不用谢。”
“大师您忙,我出去找朋友问问有没有您说的寺庙。大师,您快点发货哈!”“好的。”查看订单,刘诗菲果然已经付款,看着这个丫头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就买了这块价格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石头,陈寻这心里头不由就犯起了嘀咕:“这首都的女孩都这么任性?买东西都不带砍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