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响靠坐病床上,失去三肢,让她即使是这样简单的坐着依旧艰辛,无法掌握的平衡感,稍有不慎便会摔倒,不得不依仗紧紧拴腰腹间一臂来宽的束缚带固定。
凭借脑海中残留的印象对比现的时间,她来到合众联已经15天了,而合众联医用特效药的帮助下,她身上的伤处已经大致愈合。
旁眼中,失去三肢的她应该是痛苦的,悲惨的,值得怜悯的。虽然她没有那个常来看她的男眼中看到类似的情绪,却偶尔来为她检查身体恢复状况的医护员脸上看到不少。
痛苦吗?林响垂眼看着那被白色纱布包裹着的光秃秃的伤处,肢体脱离身体的刹那,生理上的痛苦是绝对的,而心理,当她清醒过来,当她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那份痛苦已然为重生的喜悦冲淡。
她悲惨吗?只要想到那天夜里与她一起逃亡的其他的命运,无论是她眼前死去的,亦或者她昏迷前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与她们相比,她已然足够幸运了……
想至此,林响苍白的脸上毫无意外的露出了一抹恬淡的笑,她的样貌原就属于文静乖巧,浅浅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略弯,更是惹怜爱。
“病,您已经清醒10分钟整,请问是否需要为您开启影音娱乐专屏?”舒缓温和的女性电子音,即使冷不防间响起,仍不会给带来任何惊吓或不适。
从清醒至今已有数日,对这病房内的设施,林响十分熟悉。视线落发生的医用性化智脑上,那是一台被固定病房一角,与周遭外形精密的医用设备相比,相当不起眼的连体电脑。敦实的金属底座,窄小的屏幕,发声时屏幕上会闪动出绿色的声波条。
林响默了片刻,看了眼正前方的计时器,扭头看向电子门紧闭的门口。往常这个时候那个男应该来了,虽然不是固定时间,却有固定的时间段,这个时间都还没来……今天不来看她了吗?
“是。”林响对着虚空淡淡开口,没有得到水分滋润的嘴唇干裂,灰白的薄皮片片掀起。
“音影娱乐专屏正为您开启,请问您是否还需要其他帮助?”正前方的计时器被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十来寸的黑色屏幕。
“水。”简单的回答。
“好的。”病床旁边的智能机器应声转动机械臂,扣着吸管的水杯凑到林响嘴边。
林响就势微微探头吸了两口,眼帘微抬,正前方的屏幕上彩色的画面闪现,正播放的是一个音乐节目,长相甜美,衣着华丽的四女子乐团载歌载舞,快节奏的激昂音乐,带着轻微喘息却充满活力的歌声,让不自觉的便跟着哼唱起来。
“病,如果您需要换台,请声控给予指示。”温和柔美的电子音善意的提醒道。
“好。”林响答。
对话结束,欢快的音乐声很快占据了整个病房,生机与活力乐调中缓缓释放……
合众联与东帝国是不同的,完全不同的两个国度。这一点来到合众联越久,认知也越深刻。
虽然自醒来后林响还没有离开过这间病房,但就算如此,她还是发现了很多不同。作为一名东帝国e区,处于东帝国最底层的贫民,她对于本国的了解也不过是皮毛,蝼蚁一般的存似乎全没有立场来谈论这国与国的鸿沟。不过,正因为她是蝼蚁,以蝼蚁之姿可察的差异,足可见两国的天渊之别。
从林响现有的角度来看,最明显的差距就她的眼前。
娱乐节目。
当然她的理解是浅薄片面的。那个男第一次为她打开音影娱乐专用屏的时候曾这样对她说,‘合众联是一个完全平等的国度,它的平等来自于它给予国自由。权利与义务的完全对等,大众媒体的全解禁,社会舆论的自由。这一切都不是过去从属的东帝国所拥有的。’
林响对于这段话的回应,沉默。那时她的身体还修复期,她遵循着身体本能不去做任何可能消耗体力的事。不过对于这句话,她还是用了非常简短的时间去理解去消化。她自认对于那个将她抛弃的东帝国没有多少归属感,也因此即使男言辞间有明显的不屑于讽刺,她仍然能够做到听而不闻。
东帝国,即使是最底层的e区,也并不缺乏媒体介质。每一条市街,最高最完整的建筑物上都会装备有功能齐全的全息成像系统,且会有专定期维护。
但这些系统平日却并不似合众联一般,用来娱乐大众,供给民众发表自己的心声。它们是关闭的,不仅如此,家庭用的微型电脑亦是如此,所能得到的便是帝国愿意施舍的。
林响依稀记得某个帝国成立日,上将宣讲时这样说过,‘所要维护的是一个规整有序的国度,而要做到这点,国就需要有足够统一的思想——一切为了东帝国,为了东帝国的兴旺发达而努力。’
既然要统一思想,那么首先要做得无疑就是舆论媒体的限制。
而刨去这国家体制上的差异,平等,男女平等也是相差悬殊。
林响专注的看着屏幕上四个靓丽的女孩,记忆恍惚跳转到米莱‘迎新兵会’那日,她和夏安安,她们也是如此,精致妆容,美丽的衣服,悠扬的乐曲……只是那时的她们显然称不上愉悦。
夏安安和西亚两那次夜袭中怎么样了呢?此事林响甚少会去想。因为她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给了自己确切的答案。
应该是死了。
那种情形下,都是自身难保,谁又能救得了谁?
肯定是死了。因为她看到太多的就她的眼前被骤然而至的炮火击成碎末,连一丝血肉都不曾留下。
安安,曾经那么幸运的可曾想过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就即将要摆脱军女支身份的前一刻死去,会不会不甘,会不会怨恨?这就是她当初的感觉啊!
对于夏安安和西亚的死去,她的心情其实很复杂,一方面是悲伤时难过,另一方面却又有零散的舒爽,无法克制的喜悦溢出。
嘴角勾起的弧度是诡异的,即使此刻的她自己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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