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彻不由得羡慕,羡慕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可以得到妻子的深爱,他从自己马侧走过,却没有来得及像其他人那样颤巍巍得抬首望他,反而是一心一意奔着水中的女子而去。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寒冽想都没想就渡进了冰冷的溪水中,哪怕他腰上的旧伤又裂开了也不管不顾,只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他身后,然后张开双臂替她挡住背后那些人的视线,将她拥在怀中,搀扶着她慢慢走上岸。
从头到尾,她一直背对着宇文彻一群人,完整的背影又被男人所挡,只能清晰瞥见她紧紧依偎着男子的胸膛发颤,而男人则是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顺势将她的身子裹住,然后从怀里取出干净的手帕替她擦拭泼墨般的长发。
那一幕,恩爱尽在不言中,就此刺痛了宇文彻的双眼,他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冰冷,只是扬鞭策马,冷声道:“驾!”
马儿疾驰而去,扬起身后一片轻尘,楚若安终于松了口气,浑身紧绷的神经也在瞬间全部放松,整个人立刻觉得双腿如踩在棉花上,软软靠在寒冽胸膛上。
“只差那一点点就会被他发现。”
楚若安吐气带着寒冰般的冷气,她紧紧抱着寒冽的腰,却恍然觉得手心里沾了濡湿温热的东西,当她缩手一看,已是满掌鲜血,当即蹙眉望向他:“你受伤了?!”
寒冽面色苍白,然而无波无澜的双目却荡漾着一抹潮红:“旧伤裂开罢了,不碍事,你坐下,我先替你驱寒。”
“不对啊,他们中了我的毒应该没有任何能力再伤你的,怎么会……”
“是我杀了他们。”
闻言,她震惊地凝住他空蒙明亮的双眼,似乎像从这一双无波无澜的潜静中看穿一些不为人知的深处:“为什么?”
寒冽很快生了一堆火,温暖明艳的火光照亮彼此的双脸,可这一刻楚若安却并没觉得暖和。
“不杀他们,我们的行踪就会泄露,到时候恐怕还没到楼兰就已被发现,功亏一篑。”寒冽目色清寂,一张一合的双唇如点了胭脂般漂亮。
他将外衣脱下,于是楚若安便看到了腰间已被血染红的绷带,看到慢慢撕开沾了血的绷带,伤口在冷风中如猛兽长着血喷大口,深知见骨的残忍令楚若安心惊胆战。
她看着他冷静地处理伤口,面上不露一丝痛苦,似乎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楚若安不禁猜想,他的武功已然那么高深,能将他伤成这样的对手必然是江湖少有的高手隐士,可以寒冽的为人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得罪旁人,那究竟是为何呢?
渐渐,火光驱散了她身体的寒冷,长发已半干,情绪也慢慢恢复平稳。寒冽重新将衣裳穿好,抬臂的瞬间似乎扯痛了那伤,明亮的瞳仁微微一缩。
他知道她在生气,气他还是杀了那十几人,尤其是在他们失去还击能力的情况下,这么做无疑于是下九流的德行,可她忘了他本身就是个杀人,为达目的要不折手段。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慈手软。”他又添了几根干树枝,火苗顿时变得更旺,“所有麻烦其实都是你自己当初心软留下的后果,杀手本来就是用性命换任务的一种生存方式,没有所谓的恩怨情仇,只有生和死,要么你死他活,要么他死你活,就这么简单。”
楚若安反驳不出一句话,她深知他说得很对,今天的情况她自己也看到了,如果她不懂毒术亦或者身上没有带着药粉,那么后果定然不堪设想。可是……可是毕竟是那么条鲜活的人命,即便是将她活活打死的沈惜言她也没有想过要亲手杀掉的,何况……
仿佛还嫌她的心情不够糟糕,寒冽不假思索再度凝眉说道:“还有,你不应该把自己也算进去,倘若你不是百毒不侵,那么今天死在他们之前的人也许就是你自己。你不是宇文彻的暗卫,也不是皇宫培养的血滴子,不需要凡事都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且,假死药的后遗症至今不明,你更不该随意给自己下毒。”
寒冽的话不带半点温度,一如他脚下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火光在彼此瞳仁中跳跃,方才那一幕假戏的温暖还未消散殆尽,他便生生将她又拉回了现实,让她再一次清楚的告诉自己,他是主,她是臣。
“谢楼主教诲,我记下了。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我一定会丢下你不管,自己先逃跑保命。”
她淡淡的语调嘲讽着他所谓的教诲,他倏忽侧首望去,却被她精致完美的侧脸打乱了一切思绪,不禁又想起放在自己碰触到她滑腻肩膀时的感觉,顿时心乱如麻。
怕被她发觉自己的窘迫,寒冽匆忙垂首又去添干树枝旺火,却不想正是这样明媚的火光照亮了他目色中星星点点的慌乱,才让楚若安看得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