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芳贵嫔一到自己没有表达关切,反而去关心黄文昌在不在,严永清的心顿时凉了。人到穷途末路,对每一个变故都会变得特别敏感,芳贵嫔危难时的一声“黄文昌”,严永清半辈子的忠心都在这一刻变异。
“贵嫔娘娘,奴才对你如此忠心耿耿,竟落得这么个下场!”许是因为愤极,又痛极,严永清原本就瘦削而略带佝偻的身子轻微地发着颤。
芳贵嫔一听,“忠心耿耿”是什么意思?严永清这是在招供么?他今天昏头了吗?
芳贵嫔只有一个念头,对发了昏的严永清,一定要迅速地撇清。“严公公,你说话要有根据。本宫之前亦是为皇上办事,你若忠心耿耿,那也是对皇上!”
“娘娘……”严永清混浊的眼睛,愤怒地望着芳贵嫔,可惜芳贵嫔却未能读懂,否则的话,她一定会力挽狂澜,让严永清收回以下那些话。
严永清咬牙切齿地说:“一切的一切,奴才都只是奉了娘娘之命。既然娘娘今日不仁,便也别怪奴才不义。”
“你抽什么疯?”芳贵嫔慌乱地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了失控。
“皇上,皇后!奴才所做的一切,都是芳贵嫔威逼的,她害死了安淑容的孩子,又灭了刘公公的口;她收买了福熙宫的宫人给淳贵姬下药,又威逼奴才毒死了那宫人,对了,淳贵姬,淳贵姬……”
严永清发现莫瑶在场,立刻向莫瑶求救:“淳贵姬,救救老奴吧,老奴好歹帮你把玲珑姑娘从思过堂弄出来了啊!”
芳贵嫔一听,怒不可扼,冲上去,“啪”地一声,狠狠地抽了严永清一耳光。严永清手足俱已被缚,生生地将这巴掌捱了下来。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要不是你个蠢货放过寇玲珑,莫瑶这婆娘会有今天?”
“啪!”一声更重的声响,打断了芳贵嫔的怒吼。
是皇帝,重重地一掌击在了桌子上。“贱人!原来你果然如此作恶多端!”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芳贵嫔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盛怒之中,终于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
天宸帝正欲抬脚踢过去,却望见一边坐在轮椅之上的安淑容,心中怒火更炽,生生地收住了腿:“朕若踹你,那是脏了朕的腿。来人,将芳贵嫔绑下,押入宫侍局大牢!”
他竟没有将芳贵嫔押去司法卿大牢,而是宫侍局!皇帝对司法卿的戒备与提防,终于放到了明面上。
而宫侍局显然已群龙无首,正是可以强势派驻人手进入的时候。
芳贵嫔恐惧万分,她也想到了这一层。如果没有了司法卿,她难以想像自己会在后宫这些非人的机构里遭受到何种待遇。
那些机构往往出自她的手,可现在,要反过来用同样的手段吞噬她。
反噬,比死亡更让人恐惧!
“皇上饶命啊!”芳贵嫔大喊,却见皇帝阴郁的脸丝毫不为所动,又大喊道,“皇后,皇后救我!皇后宅心仁厚,请听我解释啊,皇后!”
可是,再“宅心仁厚”的皇后,也有“不宅”之时。皇后与安淑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看着芳贵嫔被押送严永清前来的羽林军摁在地上,徒劳地挣扎。
淳贵姬稍稍侧过了脸,似有不忍,却依然睁大了眼睛,不想错过这解气的一幕。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受的药物之苦与精神之磨难,这芳贵嫔便是再在地上摁一百回,也解不了淳贵姬心中的怨结。
“严永清你个狗贼,本宫待你不薄,你竟然反咬本宫一口!”芳贵嫔终于挣扎不动,被毫不怜香惜玉的羽林军绑了个结实。
“皇上皇后明鉴,奴才一直是被芳贵嫔给利用的啊,方才她还派黄文昌引诱奴才逃走,然而想趁机灭了奴才。奴才委实不是她忠实的部下。对了,对了,奴才的宫舍里有个簿子,奴才将她的罪行都记着,就等着有一天可以揭发她!”
人一到自保的极致,便会陷入这样的疯狂。
芳贵嫔终于听懂了,原来黄文昌也背叛了自己。
“啊——”她一声狂叫,正想喊出声来,嘴巴里突然被羽林军塞进了一团泥巴,一股腥臭涌来,干呕不止。她突然意识到,既然黄文昌也背叛了自己,那——那位季府的一品诰命再也不会来解救自己了!“呜!”芳贵嫔双足一蹬,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