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大夫面对现实时的无奈,其实病人自己需要更加强大的内心。
怡修仪这样一个往日温和安静,并不张牙舞爪的女子,在度过最初的恐惧和痛苦之后,却并没有见到那些珍贵的药材在自己的身上发挥什么效果。
她痛的时候打滚,惨不忍睹,御医只能给她用凶猛的药,起码可以止止痛。痛楚过去,她便乏力地躺在卧榻之上,愣愣地望着幔帐顶部的每一寸花纹。终于有一天,她仿佛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这天早上起来,精神却比往日都好。
她竟然可以挣扎着坐起,让宫人将箱子里那件艳丽的紫色锦袍取出来,用香仔细地薰过。又让另一宫人将自己溃烂不堪的胸口一层一层地包裹。
每一次的包裹,都是对伤口的蹂躏。可她宁愿皱着眉死死忍住,也要抵受这份痛楚。
宫人替她轻轻地梳头。自染病之后,她很久没有认真地梳起发髻。铜镜里,盛妆之下,难掩病容。可这已经是怡修仪可以展露的最美的一面。
和修容素来与她走得近,一大早照例来看望怡修仪。她们一同进宫,一同受宠,连晋封都总是一前一后,见怡修仪不幸至此,和修容难免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一进门,只见怡修仪竟端端正正地盛妆坐于镜前,和修容十分惊讶,又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怡修仪却抓住和修容的手,问道:“修容,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你如今闻得到我身上的味道么?
和修容不知就里,仔细辩认了一下,终于笑着说:“我只闻得到你身上香喷喷的味道。似乎这衣服熏过浓香吧。”
“只有香味,再没有别的?是真的吗?”怡修仪声音微弱,却显得极不放心。
“是啊,有点浓,往常你不太用这么浓的味儿。所以我都闻不到别的味儿了。”和修容实话实说,往日快人快语的逗乐风格,如今完全不见了踪影。
“那就好。”怡修仪绽开了一个笑容,艰难而疲惫。“我遣人去请皇上了,我想见见他,可是我身上的味道好重,你说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怡修仪自从胸口溃烂之后,就一伴着那种腐烂的气味,最近又综合了一些各色药味儿,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被各种不详的气息所包围。
她不想让皇上闻到她身上腐烂的味道。就算走,她也想要皇上记住她的好。而不是她的不堪。
和修容隐隐觉得不对,她本来应该是病情很严重,只能躺在床上等药了的光景,如何又是下地走路,又是隆重打扮。
这样子见皇上,怎么看都是最后一面的架势啊。
于是温言劝慰道:“皇上怎么会跟一个病人计较,哪个病人身上没有点儿药味啊,不用担心。”
心里却越发觉得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