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渐渐平静,似乎陷入了无尽的空间。玲珑和莫瑶收了泪,依偎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看一看,又怕打扰了两位珍贵而宁静的时光。
“昭仪娘娘。”许御医的声音,在轻轻地喊着,传出室外来。
“在!”莫瑶赶紧跳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等待召唤。
“绮罗想见你们。”许御医的声音疲惫而温暖,他没有让绮罗在遗憾与不安中度过最后的时光。
绮罗无比安静地躺在床上,许御医却不知如何拥抱她,跪在床边,让自己可以与她一般高。他握着绮罗的双手,凑在她跟前,温柔地望着她。
见到莫瑶和玲珑进来,绮罗伸出一只手,攀在空中。只这一刻的功夫,绮罗的眼窝已深陷,整个脸部显出隐隐的乌黑。
“娘娘,我再也不能服侍你了。”绮罗充满血丝的眼睛努力地望着莫瑶。
“不,你会好的,有许御医替你医治,你要有信心。”莫瑶抓住她攀在空中的手,却发现绮罗的眼睛虽然望着自己,焦点却飘到了远处。
果然,绮罗缓缓地摇了摇头:“娘娘,天黑了,我已经看不见了。”
玲珑伸出手到绮罗眼前晃了晃,发现果然没有一点反应,心中一阵纠痛。绮罗连望她们最后一眼都不可能了。
“娘娘不要哭。”绮罗听到了莫瑶抽泣的声音,“我走了,你还有玲珑,她会好好地待你。玲珑,玲珑。”她喊着。
“我在,绮罗姐姐。”玲珑赶紧回应,让她知道自己离她很近很近。
“你一定会比我更加地待娘娘好,你们一定要出去……出去。”
“没有人会比姐姐待娘娘更好了,姐姐你会没事的,你是要出宫的啊,姐姐。”玲珑哽咽。
绮罗紧紧抓着莫瑶的手,抓得指节一阵泛青,莫瑶被她抓得生疼,可这一切身体的疼痛在生离死别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娘娘,有一件事……在我心里藏了很久很久,我一直想跟你说,之前,我胆子小,不敢说……可现在,再也没人……可以威胁我了。”
“何事?”莫瑶直觉,在如此关头要交代的,一定是与自己有莫大关系的要事,可她看着绮罗说几个字就要喘几下的样子,又与心不忍。“绮罗不急,你只管慢点说,或者等病好了再慢慢与我说,啊。”
“来不及了……不说就来不及了……”绮罗又开始气急起来,“娘娘还记得扶兰吗?”
“记得,记得!”莫瑶拼命点头,却忘了绮罗根本看不见。扶兰是莫瑶刚选入福熙宫时,与绮罗一起被派到福熙宫来的宫人。可惜二人缘分颇浅,扶兰只与莫瑶相处了短短一年多,便暴病而亡。
如今绮罗提起她,难道往事竟有隐情?
果然,绮罗瞪着没有内容的双眼,嘶声说:“她是被严公公毒死的,是毒死的,我亲眼见到的。如今他们又来毒死我了,一定是怕我走漏了风声,他们来毒死我了。”
“绮罗,绮罗,你不要这样,你好好说话,绮罗。”莫瑶见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生怕她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逝去。
可绮罗却根本听不到莫瑶的呼唤,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急促的呼吸让她说话异常困难,可她却停不下来。她放开莫瑶的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喉咙,一边抓,一边急促而疯狂地说:“扶兰那天死在我面前,她死在我面前。你们都不知道,她也是这样……也是这样……喘不了气……我也会死的。她说她害了娘娘,她给娘娘下了药,严公公要杀她灭口了。我也是……我也是……他们一定发现我知道这个秘密……他们要杀我灭口了。”
虎爪草!原来虎爪草就是这样进了福熙宫。
“不会的,绮罗,你不会死的。”莫瑶扑在绮罗身上,紧紧地抱住她,“绮罗,他们要杀的是我,是我害了你。”她抱着绮罗滚烫的身躯,泣不成声。
“娘娘,你不要怪我。我怕死……我怕死,我……不敢说。扶兰是半夜死去的,她就死在我身边的床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娘娘你要出宫去,去找芳贵嫔报仇,是她害了你。”
“我会,我会的绮罗,我一定会的。不为我自己报仇,我要为你,绮罗——”
绮罗的脖颈之间,被自己抓出了道道血痕。许御医不忍目睹,轻轻地拉过她的手。
“是你吗,许御医?”绮罗渐渐地安静下来,将那只手伸过去,许御医抓住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你哭了,不要哭……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