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段的围猎,只有皇帝才可以张弓,袁青不是不知道这个规矩。可是皇帝却一直在大声鼓励:“青儿,拿起你的弓箭,这只野兔是你的!”
袁青自小跟着父亲出入军营,与那些闺阁里的大小姐作派本就大相径庭,此刻纵马驰骋,豪气顿生,更有天宸帝示下,当即搭起弯弓,瞄准那只兔子,猛地射出一箭。兔子连逃跑都没来得及,一骨碌就翻了过去。
“中啦!皇上我射中啦!”袁青高高地举起弓箭,兴奋地大喊。
亲兵们迅速地过去收缴战利品。肖璎调转马头,骑到袁青身边与她并肩,暧昧地一笑:“射中了。晚上继续。”
袁青愣了一下,顷刻之间又会意,脸刷地红了。小声地说了一句:“皇上真讨厌。”她极少有这种扭捏之态,倒把肖璎看了个哈哈大笑。
肖璎在收获了数只野鹿、若干狍子之后,纵马撤离。他登上了山坡上的一个高台,与袁美人同坐,观看皇亲贵族们接下来继续清扫战场。
等到天色将晚,皇帝起驾回营,这一日的战利品拉了好几车。
玲珑正在营前的空地上帮忙。从打猎开始,每天晚上这里都将燃起篝火。慕托丽草原上的数个部落首领也赶了过来,有的带着美丽的郡主,有的带着妖艳的侍妾,也有的带着俊朗的少年。
天宸帝的马队归来,首领们率先迎了上去,有一位彪形大汉似乎是几位首领中的头,端上了一碗酒。天宸帝与他们亲热地一一拥抱,然后一饮而尽。
这是玲珑第一次看到天宸帝的豪迈。她相信人有很多的侧面,更别说像皇帝那样内心深沉如海的。人在那个高墙围困,心只会越来越忧郁,越来越窄小,需得到这种开阔壮美之处,人心才得舒展。天宸帝的这一面,由此而来。
莫瑶牵着瑞雪的小手也过来了。肖璎一见胖乎乎的小公主,开心地将她抱起:“走,父皇带你去看看今天的战利品。”
被猎得的猎物,此刻都瘫在一旁。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东西,哪怕外形一点未变,看上去也会有天壤之别。没有生命的东西一片暮色,所有的细胞都抵抗不住地球的引力,在拼命地往下沉。
瑞雪睁大了眼睛,毫无惧色地看着那些身上尚带着箭伤的猎物们。玲珑觉得,瑞雪的内心或许有妈妈的印迹,她的所有的坚韧都藏在柔弱的表相之下。
突然,瑞雪挣扎着要下地。肖璎和声道:“瑞雪,要看什么?地上脏,父皇抱着你好么?”
瑞雪却不回答,顽强地挣扎着。无奈,肖璎对她完全没有脾气,只得蹲下,让瑞雪站到了草地上。
她迈开两条小短腿,走到一只野鹿身边,伸出小手指戳了一下,野鹿一动不动。“不动。”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野鹿旁边是一那只袁青射中的灰兔。瑞雪又用小手指戳了戳灰兔,灰兔早已气绝,自然也毫无反应。
“不动……”瑞雪又细细地说了两个字,然后呆立在灰兔身前,扁了扁小嘴,终于抑制不住地哭起来。
肖璎一看,这了不得,心肝宝贝怎么就哭了呢?莫瑶也蹲了下来,搂住瑞雪,心疼地问:“瑞雪怎么了,告诉母亲。”“小兔,不动。”她模糊地蹦出两个词语,莫瑶却听懂了。瑞雪不懂得死亡,但她知道小兔子不动一定是不好的、不正常的。对于小孩子来说,未必懂得流血的可怕,却会惶恐于没有回应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