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滑头挠挠头,尴尬地说:“啊,玲珑姐姐还去过思过堂啊。”
“是啊,呆了三天,还好,没吃什么苦。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呢。”
“哪有啊……”小滑头的声音越说越小,“我们给食物,也是看人的,衣着光鲜一点的就是新来的,说不定过几天就出去,我们就给好一点,时间呆得长了的,可能出不去了,我们就给差一点……这也是前头的人教我们的。”
这话可真是实诚,一点没在玲珑面前卖功,这小滑头哪里滑头了,简直是小愣头。玲珑哑然失笑,这孩子还没教宫里的风气给埋没了良心。
“你可真老实,以后要写信什么的,尽管来找我,回头这封我写好了,让茉莉给你送去。别说谢不谢的,哈!”
“那玲珑姐姐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也一定尽力!”小滑头郑重表态。
“呸呸呸!你不过是给思过堂送个饭,玲珑姐姐再也不会去思过堂了,你个乌鸦嘴!”茉莉急急地啐他,生怕玲珑生气。
玲珑却心中一动,热情地回了声:“一定一定。”
小滑头感激涕零地走了。茉莉也觉得这事特给自己长脸,玲珑身为行侍,肯帮这个忙已属不易,尤其还不要报酬,茉莉想了半天,还是只能用那一个词来形容——好人。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场景,一个微胖界的小美女,跟在寇玲珑身后亦步亦趋,时不时地来一句:“玲珑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在她们走进福熙宫的时候,正好重复到第九遍,玲珑忍无可忍,跺脚道:“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就要当坏人了!”
茉莉赶紧捂住嘴巴,生怕忍不住又溜了一两句出来,万一真把玲珑给逼成坏人,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福熙宫有客人,是凝香斋的徐美人。
徐美人性子颇有点古怪,她不欺人,人也莫欺她,平日里看上去文雅,若凝香斋有任何的短少,却是据理力争,从不顾什么面子里子,所以虽然不甚得宠,倒也无人敢惹她。
自从莫瑶复宠,徐美人便远了福熙宫,一副避嫌的样子,生怕教别人说自己追高踩低。倒是莫瑶心中不舍这个朋友,毕竟在倍受冷落的那两年,徐美人是为数不多还愿意与她交好的嫔妃,显见得此人并不势利。在宫里要交一个不势利的朋友,真是难上加难。
在合德殿的亲近便是莫瑶的表态,徐美人果然也并不是不近人情,若莫瑶心怀好意,徐美人也是很愿意接受的。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皆觉得天气寒冷,窝在室内不思动弹,只指着过年热闹一番了。不由得便说起仪服局和珍宝局的手工来,虽说后宫的事如今都是芳贵嫔在操持,但一应花销却依然要去皇后处核发。永宁皇后生性节俭,便也不喜后宫奢靡,可是,不奢靡,这些女人还进宫干什么,不就是图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总不会真有人图皇帝的一颗真心吧,可能有,但一定是极个别。
所以后宫的女人总有办法在任何一个节俭的皇帝或皇后手里抠出缝隙里的华丽来。
今年的标准是,各宫嫔妃冬季锦袍一件,日常衣物三套,五职以上首饰两件,珠钗头面两套,五职以下散位嫔妃各一套。所谓标准,总会有人超越标准,那些家世好的,或者得宠的嫔妃,手头宽裕,自会想着法子叫仪服局做衣裳。若是家中贫寒无靠,皇帝又无甚赏赐的,那就只能按着标配过日子了。
莫美人和徐美人,便一直是标配的典范。徐美人是标配之上也没有更高的目标,但绝不能低于标配,否则一定杀将到仪服局或珍宝局,掀了她们的吃饭家生;莫美人则是另一种作派,有则福份,无则本份,所以常常连标配都打折扣。
“妹妹今年尽可放宽心,那些人是再也不敢了。听说前日里皇上还嫌你福熙宫不够暖和,对芳贵嫔嘀咕了几句,急得贵嫔娘娘把营造局的人叫去好一顿骂,他们将福熙宫的炭克扣了多少去,自己心里有数。”
莫瑶轻轻地叹口气,她不是天性软弱,她已经远离争斗很久,不太适应连几块炭都要去计较一下的日子。
徐美人又道:“皇上能庇佑你多久?这次他替你出了头,还能次次都替你出头不成。看看你没复宠前,你宫里的宫人那一双双手,伸出去满是冻疮,都是下冷水太多,屋子里又不够暖和。赶紧趁着皇上如今看重你,给自己、给宫里多争取一些,才不负他们忠心耿耿跟你一场。”却见莫瑶神色有些凄然,玲珑突然想起偷听到的谈话,这福熙宫,并不都是忠心耿耿啊。这大约就是莫瑶的心病,为何我对你肝胆相照,你对我却拔刀相向。正在中场休息,以便于莫瑶思考人生态度的时候,院子里又响起了银铃一般的声音:“两个姐姐就是怕冷,躲在暖阁里说悄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