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有揭穿他,反而顺着他的话,继续对张妈妈说:“嗯,找一件出来给玲珑,平时衬在这袄子里面穿也可御寒。她这袄子实在太大,都可以装两个身子了。”
话说到这里,玲珑才反应过来,这皇后竟是要赏自己东西呢。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啊,就算我长得像你的七大姑八大姨,你也不要这么和蔼可亲好不好。玲珑从来孤苦一人,穿越前如此,穿越后还是如此,莫瑶绮罗虽对她也算照顾有加,毕竟她们自己也是能力有限。何况在她心里,总觉得应该是自己照顾莫瑶才是。如今皇后对她这一番温言软语,突然让她有一种自己被人照顾的感觉,倒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去世的妈妈。
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尤其在长年孤苦之后。这一定是倪萍阿姨在煽情,可玲珑同志觉得一点都忍不住。
“谢皇后娘娘体恤。”她哽咽着道谢,眼泪就下来了,配上她挂在嘴唇上方怎么都吸不回去的鼻涕,正应了那四个字——涕泪交加。
这场面,感动大齐啊!
一个是大齐王朝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个是鸡角旮旯命如草芥的宫女,皇后的关怀的确是偶然的,但这种偶然却真诚、切切实实的,入到人的内心里去。
“我们常在屋里,便是出门也有宫车闱帘,都是暖和惯了。这些内侍宫人冰天雪地也一样要在室外干活,便是那冷水冰碴子,该下去也照样下去,可怜见儿的。天家的慈悲,原也该让他们得享才是。”皇后一番话,托了慈悲的借口,倒将自己对玲珑的异样感觉给隐了去。
肖珞面容一肃,对皇后道:“皇嫂仁爱宽厚,是这些宫人们的福分。”
“这些年身子重,越发懒得动,想着凡事皆是过了头的错。思虑过头容易伤神,关爱过头容易伤心,苛刻过头容易伤感情。倒是凡事放宽的好。这些选进了宫的姑娘们,在家里哪个不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到了宫里当上主子娘娘的固然锦衣玉食,若是当个宫人还是狠苛苦的,不容易。”
这话虽是怜惜宫人之意,却也有皇后对自己的宽慰。玲珑想着,便是贵为皇后,虽有日日清晨的众妃觐见,虽有皇帝时不时的关怀和众皇帝国戚的问候,大多数时候也是寂寞空堂,深院高墙,膝下又无稚子承欢,这日子当真过得无趣得紧,不时常对自己进行一些心理建设,灌输几碗心灵鸡汤,如何熬过漫漫长日。
皇后又念玲珑是从福熙宫过来的,便命宫人取了一枝上好的野山参,让玲珑带回去给莫瑶,嘱她好好进补。玲珑对皇后万分感恩,觉得她不仅为干活的人想着劳动保护的问题,又为同事们想着福利问题,真正算是一个优秀体贴的好领导,唯一的不好,便是离人间烟火远了些,不能常常将甘露洒向人间。于是替莫瑶感激了一回,妥妥地将野山参收下。
玲珑来时空荡荡,走时满当当,心里还惦记着门外石狮子爪子下的那包梨,不知道会不会冻成冰疙瘩。
走出昭阳宫的大门,门外候着一个奴仆模样的年轻人,却不是太监妆扮,一见玲珑出来,便上前来问:“请问是玲珑姑娘么?”
“是,请问你是?”
“我是信王府上的槐安,刚刚王爷吩咐我去膳食局给姑娘取了几个梨,所以我在这儿等姑娘。”槐安递过来一个食盒子。
打开食盒子,里面是五个白胖胖的大香梨,自己用来包烂梨的那块丝帕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食盒子里。她赶紧转眼去看石狮子的方向,空空如也。
槐安似乎知道她在找什么,解释道:“那几个我扔了,省得拿回去又让人说闲话。刚膳食局的公公还说,什么时候这梨成了希罕物事,连信王府的人进宫都得讨几个走。”
“哎,真是麻烦槐安大哥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
“我得回福熙宫了。王爷还在里面跟皇后娘娘说话,槐安大哥您赶紧进去等吧,外面太冷了,别冻坏了身子。”
槐安听到这种暖心窝子的话从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嘴巴里说出来,浑身都不冷了,再多跑几趟也值了,他目送玲珑,一直到玲珑的身影拐过昭阳宫不远处的夹道,再也看不见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