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成功,全员回归。】
短短八个字,在阿拉哈托坠入大气层时传达到了天命与逆熵的通讯频道之中。
这让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欢呼,有史以来,在这文明与崩坏厮杀的战场上,牺牲几乎成为了麻木的代名词。
不论是失败亦或者是胜利,都伴随着大量的数字,在这些数字中,说不定有同伴,挚友,甚至有昨日亲昵的爱侣。
一眨眼,就会从生命变为冰冷的数字。
所以,【全员回归】几乎是梦境般的名词,但是这确确实实出现了,狂喜淹没了每一个站在阵线上的战士,他们都在同一刻欢呼,拥抱,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敌人是“律者”,而在这样的恐怖面前居然能够做到“全员回归”,这本身就是对于士气的极大鼓舞。
可这样的振奋却让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件事,因为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阿拉哈托”的降落轨道上,他们没有去思考另一件事:
——接下来,律者会怎么做?
其实这本身也属于思维的盲点,律者此刻并不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而是远在三十六万公里外的月球。
物理的距离无形上降低了他们的危机感,在欢欣鼓舞之中,他们忘记了去思考:
律者会怎样报复?
一瞬间,一分钟的放松或许短暂,但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
巴比伦实验室,一辆辆运输车已经集结完毕,莎布抱着一本书,坐在副驾驶上,整个人躺着,书盖着自己的嘴,通讯频道里到处都是欢呼。
她甚至还破天荒地尝试了一下伏特加,辣得她掉出了几滴眼泪。
“喂!莎布!你收到消息了吗!作战成功啦!”
“我的通讯器没有坏,莎乐美。”
与老友的激动相对比,莎布就要冷静地多,但还是能看到那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
可银白的雪地忽然罩上了阴影。
风。
就好像头顶有什么洪荒巨兽降临,吞噬了阳光,天空。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
天空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灰晴,而是一片阴郁的紫红。
但比这更显眼的,是一根通天的长矛!
这一瞬间,巴比伦实验室陷入了死寂。
欢呼消失了,交谈消失了,喜悦消失了,一切的话语全部都暂停在了恐惧之中。
巴别塔很高,在这片雪原之中显得如此突兀,但是在这从天而降的长矛之下却显得如此单薄。
实验室的崩坏能检测指数已经彻底报废,但没有人再有余心去看这片疯狂的数值。
在绝望面前,一切的情绪是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背弃我的律例,不遵守我的诫命,我就要用杖责罚他们的过犯,用鞭子责罚他们的罪孽。”
有人呆傻地念出这段经文,跪在了雪地之上,只有莎布最先挣脱出了这份绝望,她嘶喊着,甚至给了驾驶员一巴掌。
可还是太慢了,太慢了。
听过天空开裂的声音吗?
不,或许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听”所能描述的了,视觉看到的是一片紫红,嗅觉闻到的是燃烧的干燥和空气距离反应的灼臭,哪怕是从窗外漏入的丝丝气息都让舌头感受到了刺辣的痛,触觉一次次撞来地面的颤动。
在这样的破嚎之中,一切的声音都如此苍白无力。
随后,便是遮盖大地的亮白。
西琳重新踏在了这片雪地上。
过去,这里的记忆只有疼痛,而现在,她要将这份痛楚加倍奉还。
以月球的金属矿为作成原料,自天至地的“神罚”将这片冻土化为了熔炉,她白生生的脚丫立在这片焦土上,看着那斜倒的巴别塔,亚空之矛立在这片废墟上,燃烧。
哗——
龙翼轻扇,贝拉落在了她的身后,没有多言,只是抬起翅膀,为女王挡下天空飘下的灰尘。
西琳却只是站着,看着。
很奇怪,在塔里的时候,她无数次想要毁灭这个地方,她愤怒,她仇恨,她憎恶,可在一切都化为焦土后,她却感受不到过去的那半分怨恨。
只有平静,仿佛燃烧的只不过是片玩具。
哗啦!
倒塌声,废墟之中爬起了一个人。
或许她藏得地方比较好,仅仅只是在毁灭之中失去了一只手臂,但很明显,只剩下她了。
灰尘之下微微露出了些许斑白的发,但更让西琳注意的是那双眼睛。
仇恨。
啊,多么熟悉的情感啊。
“呜……啊!!!!!——”
那个人爆出了这样仿佛野兽的咆哮,可在西琳听来,却如同。
就是这样的声音啊……
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将这片尘埃,血腥与毁灭一同吸纳,感受着它们对肺部带来的刺痛,但这种刺痛对于律者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伤害,只会让她感到兴奋。
她再一次睁开了眼,金色十字之中吊着戏谑。
那个人冲了过来,哀嚎着冲了过来,一柄机炮构架在她的身侧,闪着不详的红光。
嗵!
下一秒,亚空之矛穿过了她的胸腹,将她钉在了残垣断壁之间,洞穿了她最后的一线生机。
西琳漫步而上,好像散步,走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面前,捧起了她的脸,欣赏着她面庞上镌刻的——仇恨。
她觉得这简直比奶油蛋糕还有美味。
小手缓缓下移,轻柔地触碰在她的脖颈上。
“贝拉。”
“我在,女王。”
龙女立在身后,跟随着她的女王,那个人类的仇恨在她看来仅仅只是可笑。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西琳慢慢收紧手指,那个女人挺起了身,一阵阵低号从她的喉间已溢出。
“这是毁灭,女王。”
“再猜猜?”
女人的腿开始下意思地蹬踹了起来,却只是在焦土上留下一片痕,身体的抽搐让胸腹的贯穿伤愈加撕裂,漏出了肠。
“是崩坏。”
“不。”
西琳的手抬了起来,可她的注视却是这整个世界:
“是痛苦,你明白吗?痛苦。”
她舔了舔嘴角,仿佛是看到食品橱窗的孩童。
“这些事不够的,贝拉,这些,还远远不够。”
“我知道了,女王。”
龙女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理解女王的本意,但她知道该怎么做。
“复仇,复仇,多么美妙的词语。”
西琳好像一位精致的话剧演员,随时准备起舞,突然,她意识到手中的人失去了脉搏。
她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丝失望:
“死了吗,真是没用啊。”
西琳放下了这具尸体,向着巴别塔后的一处山坳走去:
“来吧,贝拉,复仇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