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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悼念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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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祯死去的第七天,也就是“头七”。王希烈与魏学曾商议,决定准备举行一场隆重的悼念仪式。

每天前来吊唁佟祯的官员本就络绎不绝,“头七”的日子又很特别,加上王希烈和魏学曾的煽动,佟府更是人山人海。

参加悼念仪式的官员们,一大早纷纷赶来,将佟祯促狭的府上填得严严实实,轿子连胡同都进不来,更别说抬进佟府里,最后只得停在胡同外的大街上。

为了壮大声势,王希烈将唢呐手、鼓乐手、哭婆子们全都安排在外面,井然有序地从佟府一直延伸至胡同口,大街上都能看得到。

还特意挑选了一位声音宏大的典吏作为迎宾人,并现场指挥、造势。每当前来吊唁的客人,迎宾典吏都会尖着嗓子唱名。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唢呐哀乐,伴随着哭婆子们熟练的干号……

左都御史葛守礼那副挽联简直描绘得太过贴切。

死后留香!

佟祯生前,有几个认识他的?命运乖舛,默默无闻;死后却大不一样,足以担当得起“哀荣”二字。

内阁辅臣兼礼部尚书高仪死去不到一个月,人家多大的官儿?可比起佟祯死后的“荣耀”,那是远远不及。

……

王希烈是倡议者,来得很早,见一拨又一拨的官员前来,心里十分欢快!

这些天,他一直在忙活。

榷场那边去过,不同价格回收胡椒苏木,然后找高人垫付差额,故意制造矛盾,出自他的手;

被水墨恒搅黄后,他又怂恿有骨气的“穷酸”官员们不卖给商人,将胡椒苏木退回户部;

与魏学曾计议,让南京户科都给事中上本弹劾王国光,先试一试风向,也是他的杰作;

尤其在佟祯的事件上,更是表现得尤为积极,活活将一个籍籍无名六品主事的悼念活动搞得轰轰烈烈,举城皆知。

可谓史无前例!

毫不夸张,王希烈和魏学曾每出一招,张居正就得上一次火。若放在平时,他俩哪有这般号召力?

都是因为张居正一上台就要搞什么京察,然后空降一个实物折俸。简直一竹篙打一船人,几乎得罪了所有京官。

俗话说,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各有各的求生之道和自得之乐。

若论如何搜刮民脂民膏聚敛财富,在贪墨成风的大明王朝,绝大多数官员都有一手。甭说两个月胡椒苏木折俸,就是两年,他们照样过得舒舒服服,放屁都带有鱼肉腥味儿。

两京官员之所以怨气冲天,都觉得张居正不近人情,一上台就摆出一个铁公鸡的架势,非但不肯给官员们一丁点福祉,而且还要搞京察整人。

五品以上的官员,自陈疏都已经汇到皇上御前;五品及五品以下的官员自陈,也都汇总到了吏部衙门。

心里有底的,没几个官儿!

并且这次京察,张居正尤其强调严惩贪墨之风。

出于防卫,自认为在京察中过不了关的两京官员,都主动向王希烈和魏学曾靠拢,就希望有人跳出来,攻击张居正的“苛政”。

这才显示出王希烈和魏学曾两人的能耐。

这种做法,在官场上也有一个说法,叫作“反制”。

就是知道你要整我,好,我知道我底子不干净,那我便抢在你下手之前下手,先抓住你的问题大做文章。来呗,你找我茬儿,我也找你茬儿,反正当官儿的没几个屁股干净。

这样,当事者通常会投鼠忌器,为了不伤和气,往往作罢。

正所谓官官相护,奥援有灵嘛,一般情况下,这种“反制”的斗争策略,大多会收到一定的功效。

……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不熟悉的身影,从王希烈面前飘过,这让他显得更加自信。

不多会儿,吏部左侍郎魏学曾也到了。

王希烈慌忙上前迎接,简单叙礼后,兴奋地说:“惟贯兄,你瞧今天这阵势,可见人心向背官心向背啊。”

魏学曾四下瞄了瞄,一针见血,不太乐观地指出:“子中兄,人是来了不少,可京师各大衙门的堂官,没有一个来呀。”

王希烈这才皱起眉头,想了想,不过旋即平静下来,似乎一下子想明白了,说:“六部九卿人员,都是张居正新换上去的党羽,自然不会来。”

魏学曾又道:“佟祯生前是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按理说,工部的人应该到场很多,结果也看不到几个!”

“朱衡这个倔老头儿,平常说起来比谁都正直,关键时刻,自己部下因胡椒苏木屈辱致死,吊祭不来,连一副挽联都不送过来,没想到被张居正调教得像条服服帖帖的狗。”王希烈说起朱衡,心中甚是不满,说出的话也不中听。

“子中兄,人多耳杂,说话还是小心点为妙。”魏学曾提醒道。

“事实本就如此嘛,我又没夸大其词,或无中生有。”

“户部来的人似乎更少呀!”魏学曾又放眼望了望。

王希烈一撇嘴:“王国光是胡椒苏木的始作俑者,京官的气都洒在他的头上,这些天哪天没有几个到户部退货闹事的?他们哪有颜面过来参加悼念仪式?”

魏学曾将王希烈拉到边上,小声问:“子中兄,我问你,水莫居的火是你指使人放的吗?”

“你问这个干嘛?”王希烈一愣。

“李公子去过你的府上没有?”

“难道他也曾到过你的府上?”

“不仅到过我府上,而且还去了吏科都给事中雒遵的府上。李公子是不是也说,替他爷爷来问的?”

“正是。”

“我特意差人打听过,武清伯当时压根儿不知道水莫居着火的事。我想这是水墨恒借李公子,试探我们的口风。”

“听说李公子拜了他为师。”王希烈眉目一警。

“子中兄啊!我早想对你说,咱一直将目标对准张居正,其实张居正的七寸不是冯保,也不是王国光,而是水墨恒啊!”

“水墨恒?”王希烈一怔。在他心目中,水墨恒撑死就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翩翩少年,若论政治谋略和手段,还真没将水墨恒放在眼里。

“若不是他,赵怀会被送进刑部监牢吗?榷场那边会统一胡椒苏木价格从而秩序走向正常吗?还有一事,子中兄或许不知,水墨恒曾去李园见过武清伯。”

“不是听说他俩之间有嫌隙吗?”王希烈问。

“这就更显示出水墨恒的厉害之处。知道武清伯为何不像之前那样嚷嚷着胡椒苏木一事吗?水墨恒花一千两银子将武清伯的胡椒苏木收了哇。”魏学曾的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听见。

“有这等事?”王希烈大吃一惊。

“高老在位时,我曾劝他接近水墨恒,高老不听,结果处处棋差一着,直至被逐。你看,这是高老刚刚来的信。”魏学曾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

“水墨恒在京师,不可妄动张居正?”王希烈惊讶不已,“高老的意思是,只要水墨恒在京师一天,我们永远扳不倒张居正?”

“就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王希烈不解,也不服。

“虽然高老没解释,可他是名官场老斗士,眼光必定高于我们。”魏学曾幽幽言道,“今天这场悼念仪式看似声势浩大,可没有顶梁柱啊,我担心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我三品大员,还不算顶梁柱?”王希烈见魏学曾语气中不免有些沮丧之意,当即鼓舞,“惟贯兄,既然咱们做了,绝没有退缩之理,来到这儿,就要作好最坏的打算。”

“这个我明白,反正你我都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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