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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谋河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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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之所以产生谋求河西的想法,是来源于安禄山反意暴露后即将产生的一个副产品,那就是安思顺的仕途,安思顺是安禄山族弟,李隆基怎么可能对他不起防备之心,安禄山在河北根基已稳,安思顺则不然,他任河西节度使不到两年,无论军心和民心都不稳定,事实上在天宝九年高仙芝攻下朅师国后,李隆基便考虑用高仙芝取代安思顺为河西节度使,但安思顺却挑唆胡将抗命,强留他于河西,似乎没有他安思顺,河西胡人将反,李隆基也就罢了这个念头,可现在情况却发生变化,若安禄山起兵造反,安思顺再随之呼应,使长安腹背受敌,大唐休矣!

安思顺的述职是放在朔方节度使张齐丘之后,已刚刚结束,时已近午,李隆基用过午膳,正在偏殿休息,虽然他有午睡的习惯,但今天他躺了近半个时辰,却无法入睡,这几天,安禄山之事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些年他过得太安逸,对政事早已经不过问,突来的挑战使他的心态在一夜间变老,没有半点征兆、也没有人提醒他,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杀了安禄山,可他不敢,一直忠心耿耿的安禄山竟然有不臣之心,那哥舒翰呢?安思顺呢?他们是不是也有不臣之心,甚至李清、封常清、张齐丘,所有手握重兵的边将他都怀疑,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轻举妄动,惟恐移一子而动全局,惟恐杀了安禄山一人而将其他人激变,唯有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让事态继续发展,他再从背后使力,将所现的危机一一化解。

从杨国忠那里李隆基已经知道,安禄山对河东还没有完全掌控,一时半会儿他造不起反来,他有时间可以从容布置,现在,他需要挑出一个人来作为试探,看看其他节度使的反应。

“哥舒翰可在候旨?”李隆基眼睛忽然睁开一条缝,若有所思地问道。

一旁高力士恭恭敬敬答道:“回陛下的话,哥舒翰早上便已到了。”

“宣他来见朕!”

片刻,哥舒翰被带到偏殿,他昨晚因足疾几乎一夜未睡,脸色疲惫而焦黄,但他不想在李隆基面前表现出身体不适,便强打精神随太监进了李隆基的内室,此时李隆基还躺在榻上,中间只隔了道薄薄的纱帘,哥舒翰巨大的躯体轰然跪下,俯身道:“臣哥舒翰叩见皇帝陛下!”

“赐坐!”李隆基坐直了身体,关切地问道:“朕听说你足疾加重,这两天受了不少苦吧!”

口气虽然亲切温和,但哥舒翰听来却似当头泼下一盆冰水,皇上不仅知道他患了足疾,而且连这两天他足疾加重,皇上竟然也知晓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皇上一直了解他的状况,哥舒翰心乱如麻,他不敢再深想,便起身答道:“多谢陛下关怀,臣的足疾只是小恙,发作时只是不能骑马,其他并无影响。”

李隆基淡淡一笑,并不再多问,略微沉思了片刻,他话题一转道:“这两日朕很忙,也没有时间和你深谈,召你来,只是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陛下请问,臣知无不答。”

李隆基背着手走了几步,才徐徐说道:“前次朕接见安西节度使李清时,他曾给朕提起河西走廊马匪猖獗,甚至暗示他们都是安思顺派人装扮,你可曾听说过此事?”

李隆基要动的人就是安思顺,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安禄山的族弟,更重要是他的势力在各大节度使中正好排在中间;其次,安思顺就职时间不长,根基不深;再者,河西的地理位置也注定它对长安的影响不大,它不象陇右距离长安太近,也不象安西可以无限向西发展,它的北临大漠、南靠祁连山、东接陇右、西连安西,被压缩在一个长条型的地域里。

考虑了两天,李隆基最终决定向安思顺下手,来试探各节度使的反应,

但动之需出师有名,总不能因他是安禄山的族弟便株连于他,那岂不是就明示了安禄山要造反么?所以李隆基便将哥舒翰召来,借其手来除掉安思顺。

“陛下,李清所言句句是实,河西马匪确实是安思顺派人装扮,在西域,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人人皆知,陛下若不信,可派人去河西查访。”

哥舒翰一边说,一边透过纱帘偷偷窥视李隆基的表情,只见他面朝里,背对着自己,一对拳头攥得死死的,肩膀在微微发抖,由此可见他胸中已愤怒到极点,哥舒翰心中暗暗得意,他又添油加醋道:“陛下,打劫商旅这还是轻的,他还擅自提高税赋,巧设名目收刮钱财,据臣所知,在田赋上他设立了青苗钱,对放牧养马他又设立了马钱,其他盐税、茶税、商税、人头税,只要想得到的名目,他皆收税,河西百姓民不聊生,有逃去安西,有逃到我陇右。。。。。。”

“够了!”李隆基一声怒斥,打断了哥舒翰的述说,他猛地转过身来,紧紧盯着他道:“将你所知道的,都给朕写下来,一个字也不准漏掉。”

他又一指高力士,令道:“给他纸笔,让他现在就写。”

“臣遵旨!”哥舒翰心中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已经溢于颜表,他急低下头,跟着一个小太监快步走到殿外去了。

此时,李隆基再也没有困意,宫女服侍他简单洗漱一下,便起驾向紫宸殿而去,内阁宰辅们也正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听说陛下提前到来,大家纷纷赶去大殿。

“下午鲜于仲通的述职改到明日上午,朕现在有事和诸位爱卿商量。”

李隆基使了个眼色,高力士立刻将放有哥舒翰奏折的朱漆盘端到杨国忠面前。

“你们先传阅一遍,朕再说话!”

大厅里气氛肃然,十分安静,不停传来刺耳的咳嗽声,众人一个接一个地传阅哥舒翰的奏折,墨迹很新鲜,有的字甚至还没有干透,显然是刚刚写成,哥舒翰列了安思顺十大罪状,一桩比一桩重,竭尽所能地攻击安思顺,有些罪状甚至有些离谱了,比如他在第三项指责安思顺私养十万胡兵,这明显是在胡编,河西本来就有七万余军队,再加上十万胡兵,以河西一地的人口鲜薄,哪里养得了近二十万大军。

虽然漏洞百出,但没人敢指出来,李隆基的用意显而易见,他是要罢免安思顺,众人各怀心事,皆沉默了。

“琮儿也看一看!”李隆基将折子递给坐一旁的李琮,“不要整日沉默不言,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意见。”

“是!父皇。”李琮恭恭敬敬接过奏折,坐下翻阅起来,只看了数行,他心中暗暗震惊,目光迅速一挑,和杨国忠对视了一眼,怎么会这样巧,昨日李清找到自己,今天父皇便要讨论安思顺之事,难道他事先知道不成?

“陛下,臣想说几句话。”

户部尚书张筠长身站起,向李隆基欠了欠身道:“据臣所知,安思顺在河西素得胡人之心,如果真象这折子上所言,那岂不早已民怨沸腾,朝廷又怎么会一无所知?或许安思顺有不当之处,也不至于如此残暴,臣建议先不要下结论,派御史赴河西调查了情况再作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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