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栓从长途车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长途汽车站最后一班车也停了,周围空荡荡的,她又冷又饿,发完信息手机就剩下最后一格电,等傅平安来还得一段时间,天寒地冻,她找了个避风的角落站着,心里有些紧张。
每个城市都有一个老火车站,火车站紧挨着长途汽车站,这种地方也是鱼龙混杂,坏人最多的所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醉鬼,骂骂咧咧的走过来,王栓害怕极了,赶紧回避,那醉鬼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王栓加快脚步,心在砰砰跳,冷不丁撞到一个人,吓得她啊的一声。
抬头,才发现是傅平安,王栓骤然放松,扑进他怀里,眼泪汹涌而出,她是典型的农村留守儿童,从小缺爱,长这么大基本上就没人对她好过,三年前她离家出走去寻找梦想,第一次遇到傅平安,从那时起这个大哥哥的身影就深深扎根在少女心房中,第二次相遇更加具有戏剧性,故事进展的如梦如幻,顺理成章,舞台,一姐,无数的观众,这更让王栓深信一件事,这都是上天安排的。
傅平安并没有呵斥那个把王栓吓得失魂落魄的醉汉,反而问他需要帮助么,醉汉显然是真喝多了,嘟嘟囔囔扶着树,脱了裤子撒尿,尿到一半竟然歪倒在地,鼾声大作。
这么冷的天,在户外躺一夜怕是要出人命,傅平安打电话报警,在原地等车站派出所的警察到了现场,才带着王栓回家。
……
和平小区五号楼下,老范家的小店内格外温暖,楼上面积太小,坐不下这么多人,所以他们在楼下过年,把大炉子烧的旺旺的,电视机打开,傅冬梅和沐玉芬一边包饺子一边唠嗑,等着孩子们回来。
“两家人一起过,就是热闹。”沐玉芬其实很开心,她是喜欢热闹的,可惜家里人不多,想热闹都热闹不起来,今天傅冬梅提到俩孩子的事儿,她打心眼里满意,门当户对不说,老范两口子都是知根知底的厚道人,女儿嫁过来不会受气,再说傅平安这孩子也挺有出息的,这样的女婿还有啥不满意的。
没过多久,沐兰和范东生前后脚进来了。
“这孩子,来就来怎么还提东西,回头拿走,见外了。”傅冬梅责怪道,满眼都是笑意,这可是儿媳妇登门头一回。
“就是给你们买的,哪能空手来啊,那不成了骗吃骗喝了,哈哈。”沐兰一点也不见外,坐下嗑瓜子,看电视,和范东生抢遥控器。
“这丫头一点都不生份。”沐玉芬说,“性格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
“这样好,敞亮,豁达,我们家人都这个脾气。”傅冬梅一点也不介意,她喜欢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东生,你哥呢?”傅冬梅喊了一嗓子。
“接人去了,别问我接的是谁,添双筷子就行。”范东生回道。
这大过年能去接谁,傅冬梅百思不得其解,待会儿就见分晓了。
大年夜的街头,车辆稀少,傅平安没用十五分钟就把人接回来了,他挑起门帘子,一瞬间门里门外的人全呆了。
儿子怎么又领回来一个,这丫头看起来比沐兰还俊一些,傅冬梅的脑子快速运转着,万幸的是她并没有和沐玉芬挑明,只说是老同事老邻居重聚,没提儿女婚事那茬,大家心照不宣就OK了,现在看这个做法真是明智,留有余地,谁都不尴尬。
傅平安大大方方打了招呼,他认出来客人是沐兰的母亲,至于为什么沐兰娘俩会出现在自家,他不问也能猜到。
“这是王栓,朋友,从家里逃出来的。”傅平安简单介绍了一下王栓的来历,范东和傅冬梅都是热心人,立刻表示欢迎。
傅冬梅说:“姑娘,到了这儿就到了家了,坐下,饿不饿,大姨这就给你下饺子。”
王栓说:“大姨我不饿,我会包饺子,我帮你们包。”
论白案功夫,王栓是专业的,包饺子简直小菜一碟,只见她动作飞快,包饺子的手法和大姨们并不一样,更加简单高效,而且包出来的饺子非常漂亮。
“姑娘,你这手艺在哪儿学的?”沐玉芬问道。
“我家在近江干早点,我啥都会,炸油条,水煎包,小馄饨。”沐兰干活麻利,人也开朗,但她透露出一个信息,没受过良好的教育,这样的女孩是配不上傅平安的。
傅冬梅和沐玉芬对视一眼,又有了默契,这姑娘不影响大局。
大年夜除了饺子,还有煎炒烹炸十二个菜,鸡和鱼是必须的,象征着吉祥和富余,食材佐料已经备好,就等着下锅了,这些灶台边的活儿都是女人干的,本来家里只有傅冬梅一个人干活,现在突然多出来三个,大大分担了她的工作量。
当然活儿主要是王栓干的,这是专业选手和业余选手的区别,以前王栓一个人一早上要面对几百个顾客,手脚麻利到匪夷所思,沐玉芬和她相比连打下手都不够格,至于沐兰,已经横躺在沙发上,真把这地方当成自己家了。
王栓一阵操作猛如虎,很快大圆桌上就摆满了菜肴,对于老范家来说,这本来只是一个常规的除夕,但是突然多了三个人,年的意义就格外不同,范东拿出了珍藏的茅台酒,让儿子给大家倒上。
“我不会喝酒。”王栓说。
沐兰看到茅台酒,眼睛一亮,对范东生说:“给姐姐换大杯!”
沐玉芬恶狠狠瞪了女儿一眼,沐兰急忙改口:“人家也不会喝酒,喝饮料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