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绍,明天咱俩换节课?我是上午第一节。”姗姐人还未到,声音先传进来了。
绍吴抬起头:“好啊,我的是下午第三节。”
“唉,太好了,”姗姐歪了歪脑袋,有些无奈的样子,“这一天天的。”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去食堂了,绍吴还不饿,又有卷子没批完,便打算晚些时候再去。他放下手里的笔,小声问:“又要去见面吗?”
“对呀,还是个商务人士呢,下午的高铁去深圳,只有明天一上午时间,”姗姐嗤笑一声,“我妈同学介绍的,不去不行——反正每个都是这么说。”
四年过去,当绍吴回到母校成为一名地理老师,姗姐仍然没有结婚。用她的话说,她对这事儿已经没有想法了,只是爸妈一天比一天着急,忙不迭为她安排相亲。
“你还小,不懂,”在新入职教师的接风宴上,姗姐向绍吴感慨,“到了我这个年纪,去相亲,遇见的所有男人都是奔着结婚去的,人家没空和你谈恋爱——到了饭店,一坐下,就开始问了,彩礼要多少钱?谁买房谁买车?结婚后什么时候生小孩?”
绍吴安慰她:“姗姐,你的年纪也不大。”
“三十多喽,”她摇摇头,自嘲道,“在永川这种小地方,就是老女人啦。”
一别四年,即便是熟悉的母校,也发生了许多变化。装修一新的校园不必多说,就是当年的老师们,也走的走、退休的退休了。比如教数学的陈老头,由于高血压办了病退,而教政治的老班,已经被重庆市的某所初中挖走了。姗姐情路不顺,事业倒是顺利,四年过去,她已经升任年级主任,现在主管高三年级,是绍吴的顶头领导。
地理组有位男老师和绍吴同时进校,都是新人,只不过他来自某所二本师范大学,有时候他会酸溜溜地打趣绍吴:“多帮我在主任面前说点好话啊,咱这批新来的,也就你和她说得上话。”
绍吴尴尬道:“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去找她啊,她挺好说话的。”
“哎,我们这种,领导看不上的!你别不信啊,你看咱这批新人里有几个985的?不就你们三个嘛!你的本专业都不是地理,学校也要了,说明就是看重学历啊。”
绍吴无可反驳,只好默默打开电脑,准备找个合适的纪录片放给学生看——这周开始讲气候类型了,难度比较大。
那位男同事仍在嘟囔,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现在的学历崇拜啊真的太盲目了,其实对老师来说教学技能比学历重要多了,你再是满肚子货,讲不出来,有啥用……”
绍吴只当听不见。
他心里早有预料,也的确听姗姐无意提起过:学校里知道内情的老师都在议论,这个绍吴怎么回事?当年高考成绩超人大提档线7分,却报了重大英语系,一所以理工科见长的学校的英语系,现在毕业了,他又神奇地回到母校当老师。在永川,通常来说,考出去的学生都不大愿意回来——家乡虽好,但总归是太小太闭塞了。
这些“内情”也渐渐传到了其他新老师的耳朵里,以至于他们在对绍吴的学历表示羡慕时,目光中又带着些不明的意味,像试探,也像看热闹。
绍吴想,随便吧。
“诶,差点搞忘了,”姗姐又说,“高一的孟老师你知道吧?教化学那个,想给你介绍个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