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先是疑惑地微眯起眼睛,然后,眼睛突然又瞪得老大,面色突然苍白,喉咙里发出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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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冷锋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瑞秋·史密斯(Rachel Smith)医生说,中美混血的姣好面容现在一脸严肃,她是一直在研究刘培强的研究团队里的医生之一。
“他一直在恢复Leng的记忆,总有一天会完全恢复,也是正常的事吧。”托尼说。
瑞秋看了他一眼:“但刘培强的记忆没有了。”
“什么?!!”托尼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会?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刘培强的记忆和意识一直都没有受到过影响!”潘万里也略有激动。
“本来我们推测这种情况跟其他的记忆移植情况类似,其他人也确实没有受到过影响。”瑞秋说,“不过其他人也没有差点死了。”她的语气里听得出很不满。
托尼重重地坐了回去,而潘万里的目光畏缩了一下。
“冷锋的记忆完全恢复,也与此有关。”瑞秋继续说。
“怎么讲?”托尼忙问。
“一般来讲,印象深刻的记忆是更容易回忆出来的,但,当人类濒死的时候,大脑会一次性释放出大量神经递质,安抚大脑,尽量减轻死亡带来的恐惧和痛苦,所以很多人在濒死时会产生平静安详的感觉,有些人被救回来后甚至埋怨我们阻止他上天堂。”
“而这种机制也会影响记忆的储存,使濒死时的记忆模糊,很难再次回想起来。这是大脑机制对人的保护。”
“但刘培强之前也进入了濒死状态,大脑的状态与之前的濒死情况类似,结果激活了濒死体验,使他再次回忆了起来。”
“冷锋有多段濒死体验,在补完了冷锋记忆拼图最后残缺的几块之后,也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多段濒死体验……
托尼低下了头,手指抠在了椅子扶手上。
“那就是说,因为巨大的心理冲击,所以他自己的记忆被压制了?”潘万里说。
“不。”瑞秋皱着眉头不以为然地说,“他们这种人,随时行走在生死边缘,早就习惯了,而且受过专门训练,心理素质一般都很好。你也是航天人,你也该懂这些。”
潘万里被呛得没办法接话了,他还是头一次遇见有不熟悉的人对他这么不满的。
“他是因为大脑里的神经递质被扰乱了。他进入濒死状态本来就不正常了,可偏偏还有一种药物在一起发生作用,影响了他对记忆的提取。他的近记忆一时都提取不出来了,表现出来的就是,时间比较近的刘培强的记忆,差不多都想不起来了。”
“药物?”托尼疑惑地问。
“你问他。”瑞秋指指潘万里的方向,目光带刺。她虽然跟潘万里没打过什么交道,不过这次的事也猜到了个大概。
托尼扭过头去盯住潘万里。潘万里是刘培强的好友,他一直对这个人都很放心。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
潘万里叹了口气。
“刘培强为了保证这次任务的完成,给自己皮下植入了信号发射器和一小管药物。”
“信号发射器是用来追踪他的位置的,以便斯特兰奇医生可以找到他提供支援。他后来被迫要与联合政府高层分开的时候,自己借反抗之机划开了皮肤把信号发射器取出来,交给了联合政府轮值主席萨伊。”
“药物是让我们专门配的,效果是提升他的大脑兴奋性,但却抑制他的高级思维活动。”
“冷锋的战斗技巧,很多都是身体记忆,在他不刻意控制的情况下,更容易施展出来。如果他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已经无法脱身,危急情况下,让药物起效,就有可能利用冷锋的能力脱身。”
“风险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分析思考和判断力都会下降,对自己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失控。因此除非实在无法脱身,否则要尽量避免使用。”
“我们在他的血液里检测到了药物的痕迹,看来他最终还是用了。”
托尼身上在发着抖,突然一下拍案而起,怒发冲冠。
“你们,你们简直是对他的死活完全不在意!”
“为了任务,无论谁都可以随便牺牲!”
“难道不对吗?”潘万里反问。
托尼愣住了。
潘万里黑着脸,一向情绪稳定、面容和善的他,此时也被愤怒席卷了全身,东方人的黑褐色虹膜阴暗得吓人。
“他要是不努力,不牺牲,就会有更多的人死,500多人,上万甚至上亿人!”
“这个任务本来就风险很大,作为俘虏渗透敌后,大部分时间孤立无援,见机行事。他去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甚至只是做外围支援的你的朋友斯特兰奇医生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他们能不去吗?有那么多人的性命和希望系在他们身上,他们能不拼命吗?”
“本来有很多人都比他更合适,去一个真正的特种兵显然是更好的。但这种事能选择吗?为什么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什么他会成为目标,你不知道吗?”
托尼痛苦地不住颤抖着。
“他的任务只是在最后关头炸掉飞船,其实他用别的方法也能完成,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在里面搞破坏,惊动了全船的人,你说他在找什么?”
“药物是希望能在万一的情况下,增大他,还有你,逃出去的几率。是他自己的要求。”
“我也不想让他这样做。他现在自己的记忆丢失了,我的朋友谁来还给我?!”
托尼吓得几乎要站不住了。
潘万里微微仰首,深呼吸了几次,又低下头来看着托尼。
“您的发明是解决这次事件的关键,我们不会忘记。”
“能让您全身而退,付出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一直没有插话的瑞秋此时说话了:“既然是刘培强的濒死状态与药物的作用产生交互,导致他忘记了自己的记忆,只有冷锋的记忆,那么我想这只是暂时的,他自己的记忆应该会很快恢复的。”
潘万里的神情并没有舒缓,现在的问题,不光是记忆的问题了。他们现在面临的,是个更难以解答的、令人难受的问题。
托尼向门口走去:“我去看看他。”
“我要回中国航天员中心了。”潘万里说,“斯塔克先生,您……”他本想说什么,又觉得一切语言都苍白无力。
——他可能不会想帮忙。
于是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我会再来看他的。”他临出门前只说了这一句话。
“他现在状态还不稳定,请您不要太刺激他。”瑞秋有点紧张地对托尼说。
托尼哼了一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说着,就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