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托尼，我们今天一定要进去！就算我打不开，罗德将军已经去准备炸弹了，我看他是来真的。”

“我话还没说完，我是说，你进来吧，一个人。”

***

一开始，布鲁斯完全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托尼自己的实验室，整整七天没有人进出，然而看起来像刚遭了劫。虽然托尼的实验室经常会宛如台风过境般杂乱无章，但以往都只是杂乱，不会是如此可怕。

可怕的地方在于，这次见了血。

托尼显然早有预谋，因为本来存放在医疗室的“再生摇篮”被搬到了这里，连带那些医疗用的机械臂也在摇篮周围支棱着，周边还有一堆看起来是遭到了各种意外而损坏的物品，很像是托尼那个有点笨手笨脚的小机械臂干出来的事。最可怕的是那些物品当中包括不少染血的纱布，看起来触目惊心。

就在这一堆散乱的物体之间，托尼坐在再生摇篮里面，衣衫不整，脸色蜡黄。这整个场景看起来构成了一种十分不祥和令人极度不安的画面。

“天啊，托尼，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了？”

“布鲁斯，别激动，来，过来这里。”托尼向他招手。然而布鲁斯对托尼的召唤犹豫起来，第一次害怕起来。

“快点过来！”托尼不耐烦起来，“我过不去。”

最终，布鲁斯对托尼的关切还是占了上风，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再生摇篮，托尼坐在里面不动，他的腿呈现一种不太正常的状态。

“托尼……你没事吧？你的腿怎么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用再生摇篮？”

“现在先别管那个。”托尼说，“你先帮我出来。这里面真不舒服，坐得久了我腰都疼。”

布鲁斯伸手去扶托尼，却在没有预料到的沉重之下脱手让托尼又摔了回去。

“嗷，小心点！你是个男人，劲这么小？没有这么不堪一用吧？”

布鲁斯脸色非常可怕，他伸手掐了掐托尼的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你的腿！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托尼的腿没有知觉了，完全瘫痪了。

“等等，等等，冷静点。”托尼想尽力安抚布鲁斯，他看起来有点歇斯底里。可自己已经无法站起来了，他想起身的努力由布鲁斯看在眼里，更加刺激了他。

“只是脊髓横断！”托尼大声说，“行吧，行吧，Jarvis，给布鲁斯解释一下。我太累了，不想多说话。”

～～～

“这是……绝境病毒？”

“是的。”托尼疲倦地说，“设想还是你提出来的，我只不过把它付诸实践了。”

九头蛇以绝境病毒为基础，不仅在做生物武器，也在做人体改造的实验，虽然尚未成功，不过启发了他们。绝境病毒的识别和修复作用十分强大，于是布鲁斯提出了一种设想，可以用绝境病毒携带特定的活化基因，诱导高度分化的体细胞重新获得增殖能力，以修复自身损伤。

这个技术如果能够实现，不仅能在很多损伤和退行性疾病中得到广泛应用，还能对抗衰老，延长寿命。但其风险也是很大的，诱导增殖容易产生两种问题，一是免疫排斥，二是肿瘤。

为了完善这项技术，他们曾组起了一个团队，一起努力了很久，他们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就是体内最高度特化而不可增殖的神经细胞。神经细胞从出生后就不会再增殖[注1]，在人的一生中只有减少，没有增加，神经细胞的复杂使它特别难于诱导，也很容易诱导出错。

当时布鲁斯最终提出了一种理论设想，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实践，就不得不转头对付更紧迫的太阳氦闪问题了。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现在，布鲁斯看到Jarvis给他呈现的信息，马上就认出，这正是自己当时提出的设想。

托尼的腰髓有一小节被完全截断，损毁，然后注入了制成的绝境病毒增殖诱导剂，经过前后照片的对比，可以看到，那些被破坏掉的地方，出现了新生的灰质，生化检测也证实了这一点。

“你……你在自己身上做了实验？！”

“效果还不错，你看，神经元真的再生了，恢复功能也是迟早的事。”托尼拍了拍没知觉的腿，“所以不用担心，这只是暂时的。”

“如果效果不好，你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布鲁斯有一种没看住三岁小孩而让他吞了硬币一样的深深的无力感以及自罪自责，“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拿自己冒险？”

“这是我能找到的不影响大脑运作又最接近大脑灰质的中枢神经，以及，能够最快接受和实行破坏自己中枢神经来做实验的人。”托尼说，“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解释或扯皮或犹豫上，我也不想再有任何别人牺牲了。现在，你到底帮不帮我出去？”

“你这样我可不敢动你，斯特兰奇医生就在外面，我去叫他来。”

“别！”每次面对斯特兰奇，托尼都有种犯了错误的孩子面对严厉的父母的感觉，“有你就够了，这件事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是最出色的神经外科医生。我那个设想当时其实也是受他的启发才能提出的。”布鲁斯说，“而且他也是Leng的主治医生，你迟早还得面对他。”

～～～

斯蒂芬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脑子出了问题，怎么能连这种情绪都看错？当托尼跪在冷锋的床前，情绪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涌出，那不是悲伤的蓝色，分明是黑色，是金红色的火将亮银色的铁燃烧殆尽后留下的黑色化合物，在托尼身周的每一寸空间浮动。

那时候他跪在那里，名为绝望的黑色触须从他胸口伸出，卷曲盘绕上去，包裹住了那个他无法舍弃的灵魂在这世上的载体，绝不放手。

他和布鲁斯合力把托尼安顿在了正常的适合他修养恢复的地方，给他连上各种仪器，输入各种营养。托尼任他们摆弄，看起来真的是太累了。

“如果实验失败，你就会瘫痪。救不了他不说，还白白赔上自己的双腿。”斯蒂芬停顿了一下，“值得吗？”

“为他，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托尼勉力笑了一下，“医生，现在你可以着手进行试验治疗的一切准备工作了……”他的嘟囔声还在嘴里，就与鼾声混在了一起。

——他会为你付出他所能付出的一切。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