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

“这只是简单的数学：土地是有限的，资源也是有限的，如果生命不加以控制，就会消亡。它需要纠正。”

“你怎么知道！(You don't know that)”

“我们不是唯一知道这个道理的，但只有我们愿意为此采取行动。”基连现在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狂热，“谁都知道，不可能让70亿人全都过上体面的生活，38亿白人对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社会来说就完全够了。这世界本来就只给人类留了这么多位置。这是种族之间的生存竞争，而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落后了，我们的生育率已经低于非洲和亚洲。”

“托尼，你今年40多岁，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你的天赋还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继承者，而那个旺查·克鲁鲁，15岁，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当你可能在50岁左右拥抱你的头生子的时候，你想过如果旺查没有死，她会有多少后代吗？你的第三代又会多久之后到来，她的呢？你的家族和她的家族人口数差距会有多么大？再过若干年，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文明会倒退，人类会退化！”

“九头蛇有着崇高的理想，要让人类最大限度地优化！为此，我们应该像杰克·伦敦小说[注1]中写的那样，用生物武器灭绝这些意图用子宫占领世界的族群！”

托尼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包围了他的全身，基连狂热的脸扭曲成了头上长角的形象。他想起了巴恩斯对塔曼村发生的事的形容。

——真正的恶魔。

～～～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杀了我吗？”

“我不想杀你，托尼。”基连慢慢凑近他，“九头蛇也不想就这么杀你，你是白人中的精英。当然，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合作，我们不惮作出最痛苦的决定。”他继续逼近着：“不过，就我个人来说，我就想把你之前慷慨赠予我的东西用同样的方式报答给你。”基连的脸已经凑得极近，他激动到急促的呼吸气流喷在托尼脸上，声音仿佛毒蛇在吐着信子的嘶嘶声：“绝望。”

托尼嫌恶地扭开脸，心里却又痛苦又自嘲，现在这种处境，他已经很绝望了。

“我知道，你有一位中国朋友，叫Leng。”基连邪笑着说，“一个多月前，他被感染了我们首支绝灭病毒-M样品，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发病了吧？”

“果然是你们干的！”托尼咬牙切齿地说，“是朗姆洛吗？”

“朗姆洛是个蠢货！”基连突然恶声恶气地说，“把刚制成的病毒给他带着，不是让他乱用的！他把我们的意图提早全暴露了不说，还没达到预期的效果！零号病人居然根本没有回中国！都是因为你！”他情绪激动之下狠狠掐住了托尼的脖子。

“我们能怎么办呢？只好想办法把他带回来，毕竟，他是我们唯一的实验体了。花了好多时间，才终于找到了你们。结果，又被你破坏了！”

是布达佩斯！托尼在呼吸窘迫中艰难地想着。那时候他们要抓冷锋，原来是为了这个！

基连松开了他的脖子，托尼大口地喘着气。基连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嘲讽地说：“当时有那么多中国人，你知道那蠢货为什么偏偏要感染Leng吗？因为Leng是你的朋友。你们两个破坏了他的行动，他恨你们，所以他一定要感染那个人，让他成为零号病人痛苦地死去，让你看着他死去。这是私人恩怨。(It's personal)”

托尼惊得目瞪口呆，所以，还是因为他！一切的阴差阳错下，他无意中成为了破坏种族灭绝阴谋的关键因素，却也为此要失去他最好的朋友！冷锋会为这个结果感到庆幸，说不定还感到好笑，而他却笑不出来。

“事已至此，原先的计划大概是要落空了。”基连终于从托尼身边退开了，“不过朗姆洛的个人计划还是很赞的，正好我也有私人恩怨。”他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拿出一套小型的投影设备，在托尼面前投影出一幅地图和上面的红点。

“这里你应该认得。”基连说，“你们两人在这个村子里住过，有人看到过。”

他指着地图上的红点：“我的小队正以你们住过的地方为圆心，逐步扩大搜索范围。你离开他一个人到这里来，想必是希望能在这里找到解药？然而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那种东西，这一次你救不了他了！”他恶狠狠地说。

“而等我的小队找到他，会把他带到这里来。”他脸上现出扭曲的笑容，“我会让你们朋友相见，你会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死。而我会看着你的表情，我相信，那对我会是无比的愉悦！”

托尼双手猛地挣扎了一会，基连无视地坐在了一边翘起二郎腿，他把地图就那么开着，代表小队的红点在缓慢地移动。

他们会找到的。即使看不懂冷锋的记号，他们现在的地方离那也并不远，知道贝奇卡村有个废弃的基地，要想到也并不难。

而即使老何和凡哥挡住了小队，只要他还陷在这里回不去，冷锋就仍然会死。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所剩不多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他们找到他，自己就要看着他死去；找不到他，那么就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托尼闭上眼垂下了头。基连说的没错，再没有比这更绝望的时刻了。

无知总好过希望被夺走的绝望。

而他本来可以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