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刚拿走,嗖嗖嗖,王氏众人,都回头向她打量而来。这一打量,那些上了年纪的顿时双眼放光,书生气重地文士,则是眉头暗皱。
被旁边的仆人说了一声后,王仪也回头看向陈容。
对上她,他明显怔了怔,朝着陈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王仪奇道:“眉梢带‘春’,骨‘肉’风‘骚’,便是眼神中,也只有煞气和媚态,不见慷慨高洁。这样一个‘骚’媚入骨的‘女’郎,会为了恩义前赴莫阳城送死?奇了怪了,奇了怪了”
这时的人看人,喜欢看人的容止,也就是容貌举止,同时,也喜欢通过气质,风仪,骨骼,眉眼来评价一个人。那些阅人无数的长者,通常一眼便可以看穿一个人的本质。因此,识人之术,评人之言,在这个时代,是极流行的。
此时,王仪对陈容,也是用了这种识人之术,可他看来看去,评来评去,却只得了一个‘奇了怪了’的评价
在王仪盯着陈容打量时,四周都安静下来,几十双目光,都锁到了陈容身上,几十副耳朵,都在倾听着王仪的评价。
因此,他的声音一落,嗡嗡声四起。与王仪一样,众人也都好奇起来。
这些目光,看得陈容很是难耐。她低着头,朝着陈公攘,王仪匆匆一福,转身便想离开。
刚刚走出两步,她听到身后传来王仪的声音,“怪不得七郎对这个阿容感兴趣,便是我,也好奇了。行行行,这样的趣事让你遇上了,想玩就玩吧。”
陈容只是怔了怔,便猛然提步,挪动着僵硬的躯体,来到了角落处。
她刚坐下,几个婢‘女’便走上来,把屏风重新围上。
屏风一放,陈容便慢慢坐在塌上,缩成一团。
很久很久以前,她便知道,自己没什么风骨,更没什么风仪,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脑的俗物,庸人,是个市侩的人,是个市井俚‘妇’一样的小人。
重生后,她一直刻意地武装着自己,一直想像个名士一样,做个风流的,高洁的人。
看来,真正的眼力的人,还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
可那又怎样?陈容暗中冷笑一声。
冷笑中,广袖底,她的双手却绞成了一团。
恍惚中,时间地得奇慢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殿中越来越热闹了,灯火通明中,歌舞一片,笑闹喧天。
陈容见到陈公攘,王弘和王仪等人,都聚在大殿当中喝酒谈笑,没有人注意她这个小小的角落,便悄悄地移开屏风。
她退到黑暗中,对着商人出身,不想出去受人白眼的陈术盈盈一福,低声说道:“叔叔,阿容先退了。”
陈术回过头来。
他望着陈容,慢慢放下酒杯,点了点头,了然地说道:“这一次宴会没有什么‘女’郎参加,阿容觉得无聊,那也是正常的事。你要走就走吧,哎,可惜我还得熬着。”
在陈术的牢‘骚’声中,陈容再次福了福,顺着角落向外走去。
不一会,她便走出了大殿。
一出‘门’,满目清光伴着雪光同时映入眼帘,陈容仰头望着天空中朗朗的明月,忖道:明天又是一个大睛天了
发了一会呆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转过头来,看向殿中。
殿中歌舞升平,热闹一片,纵使隔着重重身影,陈容也知道,那个人数最多的角落,必是王弘的所在。
她望着望着,哧地一笑,转身大步走开。
陈容径直向着广场走去。
她来到了马车旁,掀开车帘,陈容纵身入内,刚要命令尚叟驱车驶离,一个人大步向她走来。
那人远远看到她,便放声叫道:“陈氏阿容?”
陈容一怔,定神看去,这一看,她马上认出了,这人正是王弘身边的那个中年文士,在莫阳城**过患难的。
陈容见是他,连忙福了福,恭敬地说道:“阿容在此。君子有何吩咐?”
那中年文士大步走到马车旁,就着月光,他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细细地盯了陈容一眼。
然后,他把一样东西送到了陈容面前,道:“给你的。”
“给我的?”陈容奇了,她伸手接过,却发现这是一个用最‘精’贵的宫绸做成的香囊,香囊温温软软的,显然刚从身上取下。
那中年文士呵呵一笑,道:“错了,这是我家七郎给你的。”
砰砰砰,陈容的心,跳得又快了。
她咬着‘唇’,怔怔地望向那灯火通明处。那一颗刚刚冻冷的心,迅速地回暖了。慢慢的,她垂下双眸,轻轻问道:“他为何要给我这个?”
“这个我也不知。”那中年文士抚须笑道:“我问七郎时,七郎回答说,‘女’郎心中‘洞’明。”
他呵呵乐着,细细地瞅着陈容的眉眼,摇头晃脑地说道:“想我走南闯北的,也见识过不少事,可给小儿‘女’传送体己之物,却还是第一次。哈哈,倒也有趣,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