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木说,牛昌霖是长青厂的,十几岁的时候,弹药车间发生事故,父母全炸没了。成人后,厂里送他去当兵,跟老木他们在一个团,退伍后两人给一个私人老板开了段时间的货车。
“陶昊,昌霖就葬在渝州公墓,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看看他。”
“哦”,还在发愣的陶昊下意识地应了句,不知在那整洁的小平房里坐了多久,一直到那瘦子来叫他吃中饭。
“我不饿”
见陶昊没动弹,瘦子拿掉他手里的照片,扔回乱糟糟的抽屉,劝慰道:“陶昊,别难过了,这都是命。”
难过吗?有一点,更多的是心里空荡荡的,毕竟他与牛昌霖只是一面之缘,觉得对方是英雄,想交这个朋友。沮丧的陶昊接过瘦子手里的烟,黯然道:“森哥,昌霖哥是城镇户口,退伍有分配的是吧?他们单位就不管?”
“怎么管?他们厂里半年没发工资,两三千号人都在等部里的拨款买米下锅。操,这世道啊,当官的屁股下面坐着几十万,老百姓想吃口安稳饭都难。”
哎,还没满二十的陶昊叹了口气,起身跟着瘦子去吃饭。小店的生意不错,快一点了还有七八个客人,而且都是背着包、拖着旅行箱的客人。
吃完饭,陶昊问瘦子要了个BP机号码,准备去车站继续迎新,但走到巷子口又折了回来。他好像记得老木说了句,昌霖哥去兵马桥是为了赚笔钱埋他自己,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森哥,你听昌霖哥说过兵马桥的事吗?”
正找钱的钟森沉默了一阵,低声道:“陶昊,这种事你别管。”
“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森将手里的钱往抽屉里一扔,沉声道:“叫你别管就别管,你一个大学生管这些干嘛!”
花钱买凶,收钱卖命,陶昊听那些南来北往的司机说得多了,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哼,兵马桥才多大?用屁股想都知道出钱买凶是老白,买的就是老六断手折脚,他好进去捞偏门。
但是,昌霖哥是条好汉,宁愿卖命赚钱埋自己,也不连累兄弟。要是昌霖哥没收到钱,他陶昊就得管一管,总不能象老白那样的人渣能花天酒地,好汉还没钱埋自己?
所以,自认讲义气的陶昊凑了过去,小声道:“森哥,这事发生在兵马桥,我就有的是办法管!”
好好的书不念,这小子怎么这么混呢?
见客人们看了过来,钟森只好无奈地扯着陶昊往后面走,到了他住的小平房里,沉声道:“陶昊,没人欠老木的,他也不欠谁的,就让他安安心心地走,明白了吗?”
那就是收到了卖命钱,陶昊小声道:“明白,天公地道”。
“明白就好”。
可能是觉得陶昊这人很仗义,钟森又劝道:“陶昊,你好好念你的书,这些事不要去瞎搞。”
“我没瞎搞啊?”
没瞎搞就好,钟森拍了拍他的肩膀,换了个笑脸道:“其实你很不错,昌霖顺手帮你个小忙,都能记这么久。”
那可不是小忙,哪怕昌霖哥收了人家的钱,也不能算是小忙。自来熟的陶昊拉开抽屉,找了张牛昌霖的单人照片,一身迷彩的老哥站在太阳下,笑得阳光灿烂。
“森哥,这照片给我作个纪念,没事去找我玩”。
这多好,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还得活,开朗的钟森推着这小兄弟,笑骂道:“滚滚,没事少来我这,小本生意,亏不起”。
“滚就滚,我们还有两天,一共四个人,早中晚你全包!”
“亏了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