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畦已经穿着里衣走出来,顺势把儿子抱在手上,根哥儿见了自己的爹,流着口水就去咬他的脸,容畦躲避不及,被儿子正正咬了一口。嫣然拿着帕子把容畦脸上的口水擦掉:“你儿子这些日子,正在出牙呢,见谁都咬,这会儿,你就受着吧。”
容畦把儿子的嘴巴撑开一些,果真见两排小白牙,不由在儿子脸上亲了亲:“这孩子,果真是只愁生不愁长的。”嫣然捶他胸口一下:“怎的,我方才的话,你可还没回答呢,到底我说的,对不对?”
容畦呵呵笑了笑,抱着儿子在躺椅上躺下,根哥儿索性趴在容畦身上,爬来爬去,有嫣然在旁边,容畦也不担心儿子掉下去,顺手捞了个放在旁边的点心逗儿子,这才对嫣然说了自己想的。
“果真如此吗?”见嫣然皱眉,容畦捏捏妻子的鼻子:“多少看起来轰轰烈烈的人家,倒下去不过一朝之间。休说周家,就说昔日扬州首富吴家,那时瘦西湖边,共有三十二座庄子,吴家就占了其中八座。万家除了自己的码头不算,还能占了大码头一半。这样人家,连使唤的下人,许多都不会做事,吴家在扬州城也有两百来年,可倒起来,不过一年。”
“吴家的事我也曾听过,怎么倒的?”嫣然好奇相问,容畦叹气:“其实只是一点小事,吴家因生意大,进货时候,很多都不给现银子,隔一段日子去结账。这都是常例。可那一年,偏偏遇到一个卖丝的,只有两百来两,小本生意,想要现银。吴家不肯,说从没这样道理,争执起来,那卖丝的就被打伤。吴家势大,也不放在心上,不过给了几两汤药费就完了。谁知就被人传成吴家没多少银子,连两百两都不肯出。这一传十十传百,顿时无数的人就上吴家的门要求结账。吴家先还肯结,到后头却是货没卖完,真的没现银子,这下越发证明,说的对的,吴家不过外强中干,于是许多人坐不住,纷纷上门。等吴家当家人晓得这件事时,已经不可挽回。甚至还有铺子掌柜卷了包跑了的。”
于是赫赫扬扬的吴家,就这样倒了,等完全处理掉那些账目,剩下的只有一堆卖不起价格的货,三文不值两文的卖了那些货,又把家里的那些产业,各样归拢,不过剩的七八万两银子。这么些钱,拿在外头,还是大富之家,可瞧在吴家眼里,连一年都不够花销。于是只有拿了这些银子,举家回老家去,再不进扬州城。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就是这样道理。”嫣然叹了声才道:“今儿林夫人遣苏妈妈来说了件事,只怕也是这样一件小事,可若放在有心人眼里,那就是大事。”
妻子一脸严肃,容畦也就坐正,让秋兰把孩子抱出去才问:“到底什么事?”
嫣然把苏大娘说的话说了,才道:“这引蛇出洞的事,我瞧着,还是可以做,不过呢,总要小心些,免得反落不是。”
容畦不由叹气,那在林大人面前狠狠说了自己坏话的人,想都知道是谁。嫣然拍拍容畦的肩:“所以我才有方才这么一问。虽说我们自己坦坦荡荡,但耐不住人心多变。”
“我晓得!”容畦闷闷答了一声就道:“可叹周二爷,不好好地想着做生意,偏行这样手段。”
“只怕他想着,这样手段,也是好好做生意呢。”嫣然说了句俏皮话,容畦淡淡一笑,只能如此想了。周家,真是一步步往衰败中去,暮气越来越重了。
“娘,这个主意,到底能不能成?”周氏听到周太太的话,皱了眉问,周太太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然呢,你把那玫庄费心费力地捞出来,为的什么,不就是要出奇兵?先让玫庄去和那丫鬟们说了,威胁也好,利诱也罢,把那容三引到楚家,然后再去告诉林大人,林大人再去。那时黄泥落裤裆,不得不认。容三出了这样的事,风头自然就低了。你放心,那两个婆子,我都买住了。还有……”
周太太欲言又止,周氏晓得自己娘定有不能和自己说的事,唇微微一撅:“娘,您既然晓得玫庄是我费心费力捞出来的,总要……”
“又不是只用这一次?再说了,那个朱姨娘的丫鬟,不是在林大人身边了,里应外合之下,由不得容家倒霉。”周氏沉吟一下,周太太晓得女儿已经被自己说服,握住她的手:“容老爷就快回来了,他是个精明人,到时若瞧出什么端倪,我们的计划怎么都实现不了。总要趁他不在扬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