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两口灶下的火都烧红了,牛掌柜不停从大锅里向外舀冒热气的水,往木盆里舀,往水桶里舀。
要知道眼下家里,总共才有仨木盆,一个水桶。
就这,家伙什还算多的,因为他家人口少,尚算够用。
换成?也不用举例别人了,马老太家就是个例子,木盆只比她三儿子家多一个,分到的水桶也多一个,可人口也更多呀。
马老太家那真是烧得起热水,烧得起柴火,却洗不起头发,尤其是一大家子要想今晚一起洗发洗澡,简直不可能。
得排号,得排到半夜去,得一个挨一个洗,没盆子总不能跳锅里洗吧。
四壮接过二丫送来的两张草席子,给门帘子安上了。
门帘子一安上,两屋同时进行洗涮工作。
宋福生带着米寿,去了四壮和牛掌柜住的小屋。
将木盆摆在炕上,地上冷,担心米寿感冒。
至于在炕上洗漱扑腾出来的水,要是给炕席子弄湿了话,弄湿就弄湿呗,再炕干。
“姑父,很香呀,”钱米寿用手指挑起一点点洗发水,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宋福生一头的洗发水沫子,闻言撒谎大王上线道:“能不香嘛,买这点东西可费劲了。”
“姑父,你是这趟出门才买的吗?”
“是这趟买的。”
“贵不?”
“贵,没招啊,你姐就稀罕用这些,再贵咱也得买。咱男人嘛,勒紧裤腰带也不能苦了女人家。”
“说的对,那姑父你快少用些吧。”在米寿看来,既然洗发水很贵,就得开源节流。
宋福生顶着一头的沫子,用胳膊给自个眼睛上的沫子蹭掉,就一把抓过米寿给按盆里,用丰盈的沫子给米寿洗头发:
“你还挺操心,贵不贵的,咱爷俩也得先洗干净的,要不然你姑母该不让咱俩上炕啦。闭眼睛,看迷了眼。”
爷俩顶着一头的沫子,宋福生让米寿始终闭眼睛,坚持住,冲外面喊道:“四壮啊?端盆水进来,你也进来洗头发。”
四壮觉得吧,他不好意思用。
宋福生呵斥他,你快些。
然后才给自个头上沫子洗掉,又给米寿的沫子洗掉:“牛掌柜?”
“嗳?姑爷。”
“你也端盆水进来。”指了指第二个盆里的沫子水,你也快些洗。
牛掌柜倒是没磨叽,因为他刚才听到姑爷训四壮了,麻溜扭身出去,给两个炉灶添些柴,随后解开头发就进屋洗。
一边洗还一边嘱咐四壮说,四壮你真得快些,你洗完,得去压井打水。
说这话时,牛掌柜还看了眼宋福生。
他实在是不明白姑爷怎么又打上沫子了,刚才不是洗过两次了?
可见这水得用的多快,不敢耽误。
牛掌柜认为,以姑爷的使水速度,只四壮一人又得打水又得烧水恐怕真忙不过来,赶紧加快洗头动作。
是的,宋福生又往头上抹洗发水了,给自个头上揉出的沫子,全取了下来,大泡泡小泡泡堆在米寿的头顶上。
钱米寿紧紧地闭着眼睛,他刚才已经小心试探过睁眼了,这东西确实刺激眼睛,不敢再睁开,可他又不想一直闭眼。
只能弱弱地抗议:“姑父,我已经很干净了。”
宋福生说,你干净个屁,你个小脏孩,这才哪到哪。
果然,四壮这面才洗完,头上放块帕子还没将头发完全擦干呢,宋福生那面又要水了。
宋福生说,四壮你用盆去打井水前,先把这盆沫子水送隔壁我姐夫家,倒进姐夫家盆里让他们洗,然后你再去打水。
牛掌柜干脆用旧衣服包着头,怕着凉,他说他也洗完了,这就出去给姑爷倒出空盆打清水冲洗。
当宋福生终于将自个头上的沫子和米寿头上沫子洗净时,爷俩这盆沫子水依旧没白瞎,牛掌柜头上包着旧衣服,头发还湿着呀,像阿拉伯人带头套似的,端着这盆沫子水,又给送去高屠户家。
为什么没送去宋阿爷家之类的,因为宋阿爷家离得远。
牛掌柜和四壮忙着烧水,打水,姑爷那面又要洗澡了。
为什么没送去只隔着辣椒基地的马老太家?
因为马老太家,有宋茯苓和钱佩英用过的沫子水往那里送。
不过,钱佩英和宋茯苓磨蹭,那娘俩是用桶在洗头发,也是家里唯一的水桶,把仨木盆都给了男人们,目前还没洗完呢,不知在屋里磨蹭个啥。
收到宋福生用过沫子水的田喜发家,还有高屠户家,这两家很是当稀罕物。
田喜发用盆接过四壮送来的沫子水,就笑呵呵看宋银凤:“你娘俩洗吧?”
宋银凤说,我和桃花才用草木灰水洗过,娘还没洗,让娘用这沫子水洗。
田老太太笑的一脸褶子,她今儿真挺高兴,搬家了,终于有自个家了,闻言紧忙拒绝道:
“虎子他娘,你带着桃花用这水再洗一遍,这水啊,离老远闻起来都香喷喷的,你们娘俩爱俊,我个老婆子,香不香能咋,用些草木灰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