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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今日见她做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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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样的大家族继承人,三岁启蒙,五岁学诗,说不善诗词只是谦虚话,毕竟诗词对他来说非正业,但一首催妆还是须臾即成的。

到现在也就没有再拖延的理由了,众人起哄着要开门,易人离也便利落地开了门,却在开门前一霎,变戏法一般抽出一个大棒子,藏在身后。

屋内众人目瞪口呆地瞧着他——东堂接亲是有打新郎的习俗,但这回新郎是谁?唐羡之啊!她这是要来真的吗?

还没想明白,门开了,易人离手一抬,大棒呼啸着当头砸下!

“哎哟!”

一声尖叫,一个家伙抱着手臂蹿起丈高。

里外齐齐倒吸一口气,片刻后,公鸭嗓子爆发,“谁打我!”

易人离:“……”

文臻:“……”

门口,手臂挨了一棍的倒霉蛋,不是唐羡之,是司空凡,司空家的小世子。

这倒霉玩意很少有机会遇见这样热闹好玩的事儿,一直挤在最前方,积极地要帮未来大舅子开门,然后就代唐羡之挨了杀威棍。

司空昱挤过来,将弟弟拽开,给他查看手臂,一边瞟了唐羡之一眼。

怪不得不急着进去呢。

唐五真是他们这群中第一假仙。

大家都在抽气——新娘子凶悍!

立在门口的唐羡之,只看着文臻。

看着那个中规中矩坐在床上,大红嫁衣红盖头的少女。

他眼中一霎掠过微微迷茫的情绪,这在他二十年人生中亦是难得的情绪,似乎这一幕对他来说也如梦幻,如无数午夜醒来对着空风试图抓握住的旧梦的痕迹,转手就要从指缝间冰凉地漏了。

随即他便看见那娇嫩的新嫁娘,对他伸出手。

像探入梦境的柔荑,击破那一霎的虚幻,他眉眼忽然一动,笑了。

这一笑便如夏花,谢却那人平素里温凉又空灵的仙气,显出几分灼灼的艳来。

满室的女子都禁不住看他。

他却只看着文臻。

文臻的头纱大抵是为了她舒服,十分的轻薄透气,看过去是一片朦胧的红色天地。

那片柔和的红色天地里,那人换下了平日的白衣,一袭黑色隐绣暗纹螭龙锦袍华贵隆重,只以红玉头冠和腰带腰饰点缀这喜气,越发显得沉稳尊贵卓绝,当得起第一门阀未来家主的风范。

目光交汇,文臻浅浅一笑。

少女面容娇艳,今日稍显成熟的妆容将平日微微的稚嫩洗去,分外凸显气质中的灵秀和婉,娇娇煦煦,一笑红唇微绽。

而一袭嫁衣彩绣辉煌,宝光四射,换成常人便要衣裳胜人,却也未能掩住那般自在清灵风采,

天地静好,她在软云飞霞中娇嫩开放。

唐羡之在自己都没察觉之前,已经牵住了她的手。

触及她温软手指时候,他禁不住颤了颤。

原以为自己定能心如止水,却原来依旧一触便生涟漪。

然后恍惚想起,认识这许久,她看似亲切,实则距离分明,就连已经有了名分,也只是看似亲亲热热挎他臂弯,从未和他有过任何体肤接触。

恍惚只是一霎,他含笑牵着她的手,漫步上楼。

众人纷纷让开,微笑目送,口中赞着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易人离早在打完那一棒便隐到了暗影里,趁着人多大家都在看新郎新娘,从窗户翻了出去。

毕竟其余人不清楚情况,但可不能托大到在唐羡之面前晃。

不过是从二层接到三层,舷梯上铺了长长的红毯。

唐羡之和文臻出来,四面都爆发欣喜的欢呼。

文臻第一眼先看了对面那些接亲团,按说就是门阀子弟们了。

一个戴着半边面具也能看出风流明艳的少年笑吟吟抱肘看着这边,身边的厉笑满眼星星正看着他。那应该是西川易那位传奇小公子未来继承人易铭。

不知怎的,文臻看着易铭,总觉得有种熟悉感。

司空家兄弟两人,比较小的那个就是世子司空凡了,这对兄弟瞧着感情还不错。

季家兄弟没看见,按说也该接到请柬,但之前来了那么一出,到底还来不来实在难说。

姚县丞立在一边,对她含笑远远一揖,文臻也便回礼。

林飞白站得更远,目光远远投过来,那眼神深邃黝黑,文臻不敢揣测,只微微颔首为礼。

前日那为她解围的奇绝箭术,应该出自他的手。

她趁着唐羡之和人含笑打招呼,对他做了个“老太太”口型。

林飞白接收到这个口型,微微一怔,目光在她的大头盖头和鲜红嫁衣上掠过。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涌起难言的寂寥和愤怒。

寂寥是仿佛看见美好的东西在自己面前被玷污。愤怒是因为他因为珍惜而不敢轻言采撷的美好,怎么忽然就被人轻松夺去了。

早知道……早知道……

但是,早知道也不会做的吧?他不是唐羡之,唐羡之可以无所顾忌,林飞白却不能。

迎上文臻略带欣喜和疑惑的目光,心底那股苦涩便缓缓在胸臆间弥散,然而他还是冷峻地一点头,回了她的礼,便往后又退了一步。

人群让开道路,文臻看似娇羞低头,实则上上下下打量着人群。

该来了一定已经来了,只是人到底在哪里呢?

人群里,遥遥的,有人拈了一颗梅子,却没有在吃,只将那簇簇群拥里的新嫁娘,仔仔细细地瞧。

瞧她艳丽红妆,瞧她明珠生光,瞧她颊粉唇朱,瞧她灵秀无双。

瞧她像个得遇良人的新嫁娘,盈盈微笑于人群中央。

他忽然有些发怔,之前那些日夜相处,见过她很多模样,也想过她很多模样,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看见这样的新嫁娘。

于他来说,欢喜了,便是自然,不过是睁开眼看见她在,临睡前看见她窗前剪影,每一道菜只想尝着属于她的滋味,每一个念头都和她有关。

一切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流过得更快一些。但回头再想,又觉得仿佛从遇见她的那一刻开始,花便再不败,日光便如洗,生命像在逆着生长,连崖石缝隙里,都能开出绿芽。

以为可以这样到耄耋老去,却原来这人间还有这许多道阻且长。

或许就是因为他没有想过那许多,所以才在今日见她立于别家喜堂,一团火般灼灼鲜亮,却是为别人鲜亮。那些话儿写满祝福与吉祥,却是冠姓于唐。

一颗梅子在指尖拈了太久,沾了些细碎的糖粉,他皱眉盯着,想着以前她为他准备的蜜饯,从来不掉粉,更不会这么不匀。

以前啊……

再平常不过的以前,忽然便,牵扯了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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