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被杨丛跟夏水逼到了巷子里。
杨丛盯着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凶狠:“哥们,你敢说出去就削了你。”
夏水做了个一刀切的手势:“削菠萝那样。”
宋然打了个寒颤,后背不知何时贴到了墙壁,冻的。
杨丛一脚抵在墙上,把宋然控制在自己跟墙之间,嚣张跋扈地弓着腰警告:“说漏嘴也不行,必须把嘴巴给我捂紧了。”
夏水抱着胳膊站一边:“做梦都不能说。”
宋然哭笑不得:“睡着了的事我哪知道?”
杨丛“嗤”了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别他妈想,晚上就不会梦到。”
夏水颇为赞同地点头:“是这个理。”
宋然:“……”
雪从丝带一般狭窄的巷子上空飘下来,一片两片地落在三人身上,融成冰水,留下越来越多的湿印子。
宋然的眼镜又花了,镜片怎么擦都模糊不清,他索性把眼镜收进口袋里,眯着眼睛看杨丛跟夏水。
“你俩都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杨丛跟夏水没回答。
宋然又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杨丛跟夏水继续不说话。
“不管了吗?”
宋然习惯性地去推眼镜,推了个空,擦着鼻梁往上蹭蹭:“高三这个节骨眼上,同性恋一旦被人发现,绝对会掀起很可怕的舆论,最后散得很惨烈。”
“三中去年不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吗?”
“有一方虽然比不上老江那么牛逼,怎么说也是一国家级金牌,优秀学生干部,就因为是同性恋,直接转学了,对外说是主动转的,真实情况谁知道呢,另一个是他同桌,校霸富二代,家里很有钱,平时是狠角色,结果还不是事发后很快就被家里送出国了。”
“这都过去一年了,三中还议论他们,把他们当异类,偏见挺大的。”
宋然不由得叹一口气:“好好的,怎么就成同性恋了呢?”
杨丛一张脸铁青:“你什么意思?”
夏水拧眉:“同性恋怎么了?”
“没怎么啊。”
宋然被他俩一副老母鸡护崽子,要冲上来用翅膀扇死他的架势整得举起双手:“帅哥美女,都冷静点,我就是感慨感慨,真没其他想法。”
杨丛跟夏水这才恢复同学友爱。
“我说实话,震惊是一定有的,我相信你们也有,就觉得匪夷所思,不太能相信,但也能清楚这就是事实,老江给宴好抹雪花那样子,完美表达了什么叫喜欢会从眼睛里冒出来,真的不能再真了。”
宋然斯斯文文的脸上写满了复杂之色:“恶心歧视之类是不存在的,我跟老江有好几年的交情,宴好我又挺喜欢……”
杨丛一把揪住宋然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一点:“你说什么?”
夏水微微一笑:“想好了再说。”
宋然忙解释:“我指的是朋友的喜欢,普通朋友!”
杨丛松开他的领子。
夏水给他一个棒棒糖。
“……”
宋然擦脑门的冷汗,现在局势这么紧张吗?一不留神就要被血溅当场。
雪下大了,风也大了,夏水瑟缩着撑开小红伞:“这事儿就我们三知道,要守死了,发个誓吧,谁说出去,谁谈一次就被绿一次,一直绿到老。”
宋然剥棒棒糖纸的动作一顿,抽抽嘴道:“不用了吧?”
杨丛搭上他的肩膀,力道加重:“朋友?”
“我发我发。”宋然跟夏水杨丛击掌宣誓,一个个的手都冻得很僵。
“这誓发的,我感觉有点傻逼。”
杨丛:“那确实。”
夏水往下接:“但还是要发,来吧,走一个。”
于是三人发了誓,约定守口如瓶。
十八九岁的年纪,做一件事,下一个决定,简单又纯粹。
宋然咬着棒棒糖,塑料棍一动一动:“我觉得作为朋友,既然知道了这个事,还是要找他们谈谈,一来是表明我们的态度,让他们放心,我们尊重也接纳他们的选择,二来是想告诉他们,需要多多注意,切莫因小失大,走上三中那对儿的惨路,你们觉得呢?”
“不用一个个上,可以派个代表去谈。”
夏水把围巾拉上来遮住口鼻,手一指杨丛:“就你吧。”
杨丛的反应并不热烈,他是最早的知情人,想谈早就谈了,之所以一直躲避,就是因为有犹豫,怕一时脑子进水,说些让发小不舒服的话。
“放心吧,你没失宠,死党里面你还是一家独大,就算嘴巴开瓢说错了话,小好也不会把你怎么着。”
夏水怂恿道:“开裆裤的交情,舍你其谁?”
宋然表态:“我投杨丛一票。”
杨丛:“……”
宴好是晚上九点多接到的杨丛的电话。
杨丛破天荒地在通话后只有呼吸声,没耍嘴炮。
宴好瞬间明白了这通电话的目的,他往椅子里一窝,突兀道:“想好要跟我聊了啊?”
杨丛几秒后蹦出两字:“聊屁。”
这熟悉的贱味儿让宴好放松下来,看来杨丛已经梳理好了自己的心绪,他盘起腿,坐姿十分舒散。
“我以为要等到年后。”
杨丛不接这茬:“那谁在你身边?”
“不在,”宴好说,“他下楼给我买西瓜去了。”
杨丛:“这么死冷的天,吃什么西瓜?”
宴好:“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吃。”
杨丛:“你有了?”
宴好:“嗯,两个月了。”
杨丛:“……”
宴好坐起来点,抓了两三个腰果吃掉:“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