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过了晌午,在离开之前,宇文玠喝了一些清粥,而小菜什么的他一口都没动,看起来胃口不是很好的样子。
白牡嵘被他害得舌头仍旧发麻,那股子酸味儿好像消除不掉了似得,时不时的窜到颅腔里,她整个人都得跟着抖一抖。
最后,她也在上女那儿确认了,那几种蜜饯都是在嘴里含着的,之后吐出来,再吃一口水果,特别爽口。
白牡嵘理解不了这种吃法,同觉得这上层的权贵很无聊,吃个东西还那么费劲。
时辰到了,宇文玠也与白牡嵘离开了王府,华贵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前,护卫高头大马的也准备好了。
因着新年,这王府大门都重新粉刷了一遍,还挂着硕大的红灯笼,很是好看。
上了马车,暖意扑面而来,这马车里放置了几个小小的暖炉,正在散发热气。
坐在靠窗处,白牡嵘抬手要把兜帽摘下来,拽了一下却没拽动,而且扯得头皮疼。
调整了下兜帽的位置,再次往下拽,还是不成。
手顺着兜帽的边缘摸进去,便摸到了兜帽内侧与头上的某一根簪子发生了亲密的接触。
扯了两下,没有拽出来,她就翻了个白眼儿。真是麻烦,戴这么多沉重的首饰本来就压得脖子疼,这会儿又这样,倒霉喝口水都塞牙。
“斑比,给我看看,簪子挂在兜帽上了。”说着,她一边低头朝着宇文玠靠拢过去,要他帮忙。
看她顶过来,宇文玠先是向后闪了下,确定她不是要搞突然袭击,这才微微倾身。
一手扣在她的后颈处,另一只手的手指则顺着她的兜帽边缘伸了进去。
“轻点儿,别破坏我发型。”低着头,感觉到他的手伸进来了,白牡嵘忽然叮嘱道。
宇文玠垂眸看了看她,只见脑门儿看不见别处,“既然求本王做事,就把嘴闭上。”
“举手之劳的事儿,怎么就成了求你了。你要是头上生虱子了,白姐也肯定无偿给你捉虱子。”什么事儿都上纲上线。
“本王又不是乞丐,不会让自己头上生虱子的。”手指勾住了那根簪子,他轻轻的扯,一边说道。
“哼,那可不一定。听说,头上生了虱子,就得剃光头。”说完这句话,她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儿。
“未必。御药房有药,洗几次,虱子就荡然无存了。”宇文玠一句话,断了白牡嵘的想法。
“既然有那么好的药,完全可以在民间分发一下,算是展示一下你们这些皇室贵族的爱民之心。”白牡嵘第一时间想到的即是分享。
无言以对,宇文玠压着她的脖子,最后一次勾挑,总算是把那簪子和兜帽分离了。
垂眸看着她脑袋都要顶到自己胸口的模样,他若有似无的弯了弯唇角,压在她后颈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好了。”
直起身体,她抬手把兜帽拿下去,“白姐的发型还好么?”自己也看不到。
宇文玠看了看,然后抬手捏住那根簪子,微微施力向头发里面插了插,“与之前一样。”
“谢了。你看,这才是正常的互帮互助的方式,你举手之劳帮助我,我向你道谢,就结束了,也不存在我欠你一个人情的那种说法。”不要总觉得自己做了些什么别人就得千恩万谢。
水汪汪的眸子略有深意的看着她,不过宇文玠最后也没说什么。
马车在城中走了很久,之后便听得马车外的没什么声音了,只有车轮和马儿踢踏前行的声音,这时白牡嵘也确定,大概是接近皇宫了。
果然,之后没多久便听到了更为清晰的回声,好像眼下身处一个巨大的笼子里,所以回声才会这么响亮。
“到皇宫了?”看向宇文玠,白牡嵘问道。
“嗯。”宇文玠还算和善,回答了她。
“希望不要有人做出一些让我看不顺眼的事情来。”这也算是一种祈祷了吧,毕竟她可不是那种特别能忍耐的人。
“你不是应该先告诫一番自己不要惹事?”她真是能颠倒。
“我暗暗的告诫过我自己了,但是我并不听话,所以就放弃了。”白牡嵘没丝毫的反省之意,反正尽力了,就无愧于心了。
宇文玠再次因为她的言论而无言以对,“本王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少说话就行。”
白牡嵘耸了耸肩,也没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缓缓地,马车停下了,之后,宇文玠先行起身,走出了马车。
白牡嵘跟在后面,为了避免兜帽再次和头上的簪子挂在一起,她兜帽也没戴上。
从马车里出来,看到的就是宫墙,虽不是她印象里的那种红墙碧瓦,但是也真是颇具规模。这么高,这是怕谁受不了了爬墙逃走么?
走下车辕,她的视线被这城瓮里停着的马车以及各府的护卫吸引了视线。除了他们,还有许多打扮成一个模样穿一样衣服的宫人。男女都有,不过都打扮的很清爽的样子,头发束在脑后,又折叠了一下,就像在脑袋后面坠了一捆手扯面似得。
随着他们下了马车,也立即有宫人过来,明显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到了近前,两个人同时跪在地上给宇文玠请安,之后便在前给他们俩引路。
其实就算没人引路,宇文玠也不至于走丢。不过,显然这是规矩吧,不然他们候在这里是为的什么。
护卫留在这里不能跟进去也不能随意离开,天儿这么冷,他们也无从选择。
跟着宫人走,很快的出了这座城瓮,入眼的便是皇宫了。
皇宫的建筑风格并非白牡嵘所了解的那种格局,反而,透着一股很新奇的异域风格。
很多的亭台楼梯都有尖尖顶,四角飞檐也格外的夸张,还有一些小小的神兽。因为昨晚的清雪,房顶的琉璃瓦上覆盖了一层,看着倒像是一幅画。
拱桥是纯汉白玉的,或许是经过了特殊的打磨,所以外表上看起来很光滑,晶莹剔透的那种感觉。
很快的,便在路上遇到了其他人,白牡嵘不认识,但都过来给宇文玠请安打招呼。、
这些人都是皇室子弟,有的则要比宇文玠高出一个辈分来,但白牡嵘都没听说过,想来不如他那两个兄弟有权势。
快走到今日举行宫宴的望春宫时,碰见了另外一对儿夫妻。男的文质彬彬长得挺好看,女的长裙曳地披着华贵的披风。长发挽着繁复的发饰,脖子上也挂着闪耀的珠宝,那耳坠也很长,亮晶晶的不知什么材质。、
白牡嵘看过去,就被那女人的脸吸引过去了,脸上应当是涂了很厚重的胭脂,可是,她的眼眶一侧脸颊下却明显发青,很显眼。乍一看,白牡嵘还以为是胎记。
正巧走了个照面,宇文玠便微微拱手低头,而对面那男人也和宇文玠一样的姿势。
“给长姐请安。”宇文玠说道。白牡嵘也跟着屈膝意思了一下,这是刚刚第一次碰到人时他教她的。
“给彧小王爷请安。”那男人,应当就是长公主的驸马了。
长公主扯着唇角笑笑,“六弟这般客气做什么,咱们姐弟许久不见一次面,如此难得相见,莫要在意这些繁复的礼节。”
宇文玠站直身体,表情却还是那样儿,“是。”仅一个字儿,他就像个青春期叛逆的儿童,不想搭理任何一个亲人。
“这就是你的王妃啊,真美。”显然长公主也第一次见白牡嵘,不管是否违心,她都夸赞了一句。
白牡嵘盯着她的脸,也笑着点点头,她这回看清楚了,那不是胎记什么的,是被揍的乌青。
“夫君,我们进去吧。”长公主看向身边的驸马,语气也软了几分。
没有再说什么,长公主和驸马先进了望春宫。望春宫也很大,而且里面多个殿,门口就站了几个宫人,里面的宫人更是来来往往看起来忙的不得了。
两个人在后,白牡嵘看着前面那两个人走远,她随后看向身边的宇文玠,“你这个长姐,是不是被人打了?”凭他的眼力,也不至于看不出来吧。
“又不是一次两次,没什么稀奇的。”宇文玠回答,听起来真的不是很新鲜,他也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还有这种事儿?谁打的?是不是她那夫君呀。”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瞧着战斗力也不高,估摸着打不过她一只手。
“没错。”宇文玠看了看她,她可是满脸期待,似乎挺喜欢听这事儿的。
“还真是?这是家暴呀。既然是公主,她那驸马胆子还挺大的,你皇帝老爹就不管么?这若是我女儿挨打,我非得把那孙子的头拧下来不可。”简直不可理喻。
“最初皇后听说了,特意把文祝叫进宫里来训斥了一顿。但长公主大概是心疼自己的驸马吧,还跑来和皇后闹了个不愉快,至此后,没人再管了。”宇文玠解释,用只能她听得到的声音。
闻言,白牡嵘不由得摇头,“这就是恨铁不成钢了。”这样的事情她也见多了。甚至有一次她遇见了这事儿去揍那个男的,还被他媳妇儿给挠了,气的她头发都炸了。
“文祝有些才气,大概长公主觉得很迷人吧。”宇文玠明显理解不了,觉得荒唐。以一个男人的视角来看,文祝在外胆怯不已,对内却能挥起拳头耍威风,根本不是个男人。
白牡嵘立即笑出声,“你所说的才气是什么?会写两首酸诗?认识的字比较多?人品才是最重要的。一些小姑娘很容易被浮华的外表所吸引,从而越陷越深,想上岸都挣脱不出来了。”这种事她也见多了。
听她所言,宇文玠不由得再次看向她,“何为浮华的外表?”
“没说你。”他一个问句,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以为她在影射他,被害妄想症。
宇文玠点了下头,算是明白了,没说他就行。
很快的,白牡嵘跟随宇文玠进了一个大殿,这殿应当就是供今日进宫的人休息用的,因为已经来了不少人。
其中,还有熟人,就是那屹王宇文蔚,像个猪头似得。他的王妃就在他身边,应当和他年纪差不多,也胖胖的。
还有刚刚碰到的长公主夫妻,以及路上碰见的两个长辈。
皆是夫妻相随,有一个长辈还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穿得好看,但长得却很瘦,内向腼腆不说话。
随着他们俩进来,宇文蔚的脸色就变了,分别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就翻了个白眼儿,也不加掩饰的那种,使得周围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白牡嵘也立即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宇文玠不让她说话,她动眼睛总行吧。
进入这殿里,便走到了两个座位前坐下,旁边就是那长公主和她的驸马。
随着他们坐下,宫人也立即过来奉茶,放在两人之间的小几上。除了茶,小几上原本就放了许多的吃食,有点心还有蜜饯和水果,和王府的也差不多。
白牡嵘拿着点心放进嘴里,不是很甜,但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是很好吃。勉强咽下去,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嘴里这才舒服些。
无意间转眼,便和那长公主的驸马文祝打了个照面,他也不知要干什么,好像一直在看她。
淡淡的收回视线,白牡嵘把茶杯放下,然后猛地睁大眼睛朝着文祝瞪过去,眼神太凶狠,把他吓了一跳。
略胆怯的低头,文祝也不再看她了。
白牡嵘暗暗的哼了一声,长了一双不老实的眼睛,这种男人,活着基本没什么意思。
殿里大部分人都很安静,只有那两个长辈不时的在交谈,宇文蔚也插一句嘴,说的无不是近来皇城里的那点事儿。
白牡嵘听着,也没什么兴趣,看着身边的蜜饯,其实她想尝试尝试。只含在嘴里不吃,然后再吃一口水果,会是什么感觉。
只不过,看着那蜜饯,她的唾液腺就自动的开始分泌唾液,那酸味儿不能忘记,还是别自找苦吃了。
大概过去了三刻钟的时间,这殿里再次有人进来了,众人一致看过去,是宇文腾和他的太子妃。
殿里的人陆续起身,待宇文腾走近了,各自的请安。
到底是太子爷,连那两个长辈都得给他请安。
宇文腾还是那个样子,看起来很温和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是个极为好相处的人。
不过,白牡嵘真真是看他不顺眼,温和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残忍暴戾的心,人皮禽兽不过如此。
分别给请安后,白牡嵘与宇文玠便退回了原位继续坐着,其他人也纷纷落座,宇文腾与他的太子妃坐在了最上首。
宇文蔚那张猪头脸写满了不高兴,不过这应该已经是他控制的极致了吧,控制住自己对亲兄弟的鄙视。
宇文腾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和那两个长辈在说话,笑容满面的,像个特别好的后辈。
倒是其他人都不怎么插话,只是听着宇文腾蓦一时说的话,而表情各异。
终于,接近了傍晚,宇文腾做主,带着众人离开这里。
都跟着站了起来,宇文玠和白牡嵘走在最后,前面就是长公主夫妻,他们也和宇文腾不是很熟悉。
出了这个殿,朝着举行宫宴的正殿而去,那里已经灯火通明了。而且宫人很多,来来回回,忙碌的不得了。
宇文腾当先进入了正殿,里面忙碌的那些宫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跪在地上开始给进来的人们请安。
宇文玠带着白牡嵘走到左侧中心区域的一桌后,桌子是长条的,摆着的方位全部是面对着最高的那个位置,那里宽大的椅子颜色都不一样,显然是皇帝的专座。
下面的人即便坐着吃饭,也得摆出众星拱月的方位来。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白牡嵘左右环顾了一圈,长公主仍旧是距离他们挺近的,看来大家地位都差不多。
倒是有几桌距离皇帝的专座特别近,但目前为止,没有人坐在那儿。就连宇文腾也是坐在对面的第二张桌子,不知那些座位都是留给谁的。距离皇上越近,应当代表着地位身份越高吧。
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桌面,已经摆上了一些冷盘,做的极为精致又显得很复杂。不过,她却是没什么食欲,因为汇聚一起的牛鬼蛇神,看着真是倒胃口。
终于,万众瞩目的主角终于登场了,白牡嵘没想到除了皇帝皇后,还呼呼啦啦的跟着那么多人,而且花花绿绿的,都是女人。
跟着所有人都跪地,白牡嵘也不能独树一帜,只得跟着蹲了下去。她裙子厚重且长,蹲在那儿低着头,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她甚至暗暗怀疑,有些人也是蹲着的,只是在外看不出罢了。
一群人呼啦啦的从众人头顶上走过,之后这群人才陆续的起身。
站了起来,白牡嵘边坐边往那上头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众星拱月的焦点,穿着深紫色的常服,身体却圆滚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