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起了风,雷声滚滚,电闪雷鸣,像是要把天炸开,大雨铺天盖地倾盆而下,风声、雷声、雨声,让初夏的夜晚变得喧嚣。
屋内一灯如豆,贺远的脸被烛光映得微红,他硬撑着睁开一双醉眼,道:“为师睡到床上,你睡罗汉椅。”
说着,他就摇摇晃晃地往床边走去,地上有张小方凳,他看都没看,一脚踏过去,身子趔趄了一下,险些跌倒。崔小眠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了他。
事实证明,扶摔倒的老太太有风险,扶没摔倒的大男人也有风险。崔小眠好心扶住他,刚想把他扶到床沿上,就发现腰上多出一只手,且,那手极是用力,丝毫不像是醉得东倒西歪的人应有的手劲儿。崔小眠挣扎,可那手却越揽越紧,她张开口,隔了衣裳咬住他的肩头,可他仍没打算松开。
贺远的确是喝多了,身子又是一晃,整个人摔向了大床,崔小眠也被他带起,摔了出去。贺远摔倒在床上,崔小眠则摔在他身上,即使这样,贺远的手臂依然紧紧地圈着崔小眠的小蛮腰。 他是累了,崔小眠也累了,在宫里担惊受怕,出了宫又赶了百八十里路,转悠到半夜才安顿下来。贺远的身上酒气扑鼻。醺得崔小眠也是晕沉沉的,却又感到无比的安心。
自从被妩儿强拉着跷家之后,再到后来坐了大牢。直到颠簸一路回到京城,她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心神不宁,担心被官府抓住,担心遇到强盗,后来又担心被老张和宫里的人算计,担心贺远没能及时救她。直到现在。她终于安心了,什么都不用害怕。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她当然是个子矮的,而贺远就是个子高的那个人。
崔小眠伏在贺远胸前,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梦中她又回到小时候。和贺远一骑扬尘、打家劫舍、偷鸡摸狗,好不快活。忽然乌金前蹄一顿,把她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扑通一声,她醒过来了。
她是真的摔下来,却不是从马背上,而是从贺远身上,把她推下来的就是贺远。 贺远手下留情,没把她推到地上,她仰面朝天躺在床上问道:“天还没亮。你推我干嘛?”
贺远皱着眉:“你有多久没洗澡了,身上好臭,我是被你熏醒的,还有,为师身上好痒。”
崔小眠掐掐指头,自从关进大牢她就没有洗过澡。算起来也有半个月了。昨天一起骑马时是在户外露天,还闻不到她的味道。晚上紧贴到一起,呵呵,呵呵呵。
“可是五天前从大牢里出来时我洗过脸的,脸上不臭。”
噗!
贺远坐起来,似是浑身痒得难受,他脱下外袍,崔小眠眼尖,赫然看到一只虱子一蹦就没了。
“虱子,有虱子!”
看到贺远大惊失色的样子,崔小眠有些歉意:“这应该是我从桃花城大牢里带出来的,话说它们怎么不咬我呢,我都没有感觉。”
贺远上窜下跳,唉,这么大个王爷,又是个练武的,不就是几只虱子,至于吗?
“你百毒不侵,虱子也不敢咬你,饿了这么多日,才找到我这样的正常人类,为师的血又特别好喝。”…
崔小眠觉得脚有点儿累,穿着鞋睡了一夜,能不累吗?她刚把鞋脱了,想揉揉脚丫子,贺远竟连抓虱子的大事也顾不上,卑躬屈膝亲自给她把鞋子重又穿上:“乖宝宝,师父求你了,洗了脚再脱鞋成吗?”
穿了鞋子,贺远伸手把她那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拆开,用手指拨拉着发根找虱子。
“师父,我的虱子都跑到你身上去了,头发里没有,不用给我剃光。”
贺远拍拍她的脸蛋:“不剃不剃,等李妈妈来了,给你好好收拾收拾。”
男人若是对女人动了歪心思,处事方式果然也不同了,小时候看到她有虱子,不由分说就把她剃成光头,而且连剃几年,不洗脚都不许上床睡觉。如今全都变了,如果不是怕徒弟说他耍流氓,他都恨不得亲自给她洗脚洗头发。
快刀小阎罗刀虽然快,可是却不如虱子蹦得快,师徒两人折腾到天光大亮,也没有捉到一只虱子。
阿木带着李妈妈和白菜赶来时,就看到披头散发、衣裳不整的师徒俩。
贺远把崔小眠往李妈妈面前一推:“交给你了,把她弄干净,从今以后换女装,改口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