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终于体力不支睡去了。
吕尚看看珷,珷回应以平静沉默。
吕尚轻声:“军队交给南宫了。你留在这里……”王储远离政权中心,是不详之兆。
珷轻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忍不住一笑。
吕尚忽然间被点醒:“闳夭与鬻熊还在丰城。”眼看着两公已死,武庚即将成为王储,我们杀了崇妃的爹,看看和平还能维持不。和平维持不了,你还同我斗不?
珷轻声:“父亲明言不可实践诺言。”
吕尚看着他:“你愿意等他的选择?”
珷慢慢垂下眼睛,晨光似乎暗示,他愿意接受即成事实。然而,他愿意等待晨光的决定吗?珷很明白,南宫是他父亲的忠臣,左右有两个异母兄弟,下面有忠于父亲的大将,他基本是被架空。如果人家真选了他,肯定不会给他这么多掣肘。
然而,他需要父亲的旧臣支持他,他不能完全依赖吕尚,否则,一旦成事,他就只能是吕尚的傀儡。如果一定要做傀儡,父亲不是比外人可信多了?
吕尚见珷犹疑不决,心中厌烦,这些凡间的人脑子里倒底有些什么东西啊?告诉他们神已经选定他们,他们一副不想配合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那晨光也罢了,道理一通一通的,我至少知道他怎么想的。这个珷简直是一锥子扎不出一个屁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事实是,吕尚自恃是神在地上的使者,其实不太认真考虑凡人的小心思,他也不介意你怕他,你就应该怕他,他就觉得你们怕得还不够,应该全听我的才对啊。
既然珷不开口,他就自己决定了:“我派人去见丰尹,向他要求归还闳夭与鬻熊,如果他要求依计行事,这样的好机会不能放过。长远地看,杀掉崇侯,崇国在大帝那里就没有原来的影响力,关系也不会再那样密切,对我们绝对是有好处的事。锋刃一向傲慢固执,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改变他的即定战略。不会有任何问题。”
珷一听,半神已经不征求他的意思了,他暂时没实力没胆量同半神叫板,柔顺是臣与妾的美德,立刻低头:“晚辈年轻,遇到这样大事,心中全无主意,全靠太公处置。”
吕尚这才表示满意,虽然珷个性肉肉的,好在听话,当橡皮章用时还算好使。
其实丰仲虎那边也是一样辗转反侧,惊疑不定。
他是崇侯虎的弟弟,不过顶着国姓的只能是他哥哥那一支。长子是诸侯,次子是封国之臣,他被派到丰城守边关,是他哥哥信任他,还是希望他在危险地带遇到危险,这事不好说,人心隔肚皮,心事无人知。他自己是挺不喜欢这个位置这个职务的,真信任的话,留他在身边统领军政不好吗?侯爷把亲兄弟留在身边做首席大臣也是常事。锋刃最初也是把自己亲叔叔赶走,让亲哥做太师的,俩人政见不合,互怼几次,锋刃忍无可忍才换了人。丰仲虎觉得我从来没逆过你的鳞,你把我扔边城是啥个意思?希望我死快点乎?崇侯的母亲,只要想起来就哭一场,大儿子是培养做国王用的,小儿子是用来痛的,就这么一个心肝肉,你居然让我们母子常年不得相见?
母子俩没事一讨论就恨恨地觉得老大太狠心了,一定是见不得妈妈对小儿子好,成心的。老太太就忍不住念叨,要是我小儿子当侯爷就好了。
丰仲虎隐约就有点动了心思。
珷一言惊破梦中人,好机会啊!丰仲虎生命中的好机会不多,他忍不住立刻就抓住了。
所以,歧山使者到了丰城,脑袋就被砍下来了。
手下带回一封血淋淋的信。
吕尚气乎乎地看着着那封信:“这是什么意思?”
珷拿过来细看,信,是他们写的信,丰仲虎只是在上面用血画了半个圈,什么意思?圈画在“还”字上,那是吕尚要求将歧山大臣送还。
珷轻声:“还”唔,我知道,那是说他的玉环,要求我履约。
吕尚问:“什么?”没听清。
珷缓缓道:“看着象画了个玦,或者,月亮。”
吕尚呆了一下,已经在脑子里调出月相图,明显下弦月,这意思是二十二三号的下半夜动手?
吕尚算算时间,当时已经十九号,三四天时间明显不可能啊。他们赶得去,崇侯派兵也没那么快啊。
珷轻声道:“月成赤色,国死大人。”
吕尚想想,野蛮对天文没那么熟,恐怕也只能定性理解这个破图,不能搞定量数据分析。
珷看着吕尚,然后呢?怎么办啊?
照说人家砍了我们的使者,下一步,我们肯定就得大兵围城,我们大兵围城,他才有理由找他哥,我们才能帮他这个忙砍了他哥的人头替崇国换国王!
然而,我爹是绝不会同意的!
你有胆明着抗旨吗?
吕尚觉得我有啥没胆的,你爹还敢把我怎么样啊,我捏死你爹就象玩一样,就算是灭你一族也不过是一个报告的事。我特么给你们个面子,大家不翻脸日后好相见,你们怎么着,还真信啊?我演技那么好吗?
吕尚道:“西伯一路劳累,恐怕还要昏睡两天,我派五千人去丰城要人。”
珷欠欠身,给吕尚一个感激的笑,内心却颤栗不止。
这个外族人跑到我的国我的家来,这是要鸠占鹊巢的架势啊。你不同意他的意见,他就让你睡两天,睡两天不够,他能让你睡一辈子啊。
丰仲虎早就给崇侯虎送信了,我抓了歧山的公子珷和他手下大臣大将;然后又改成珷跑了,我抓了闳夭和鬻熊。
崇侯虎一再劝说,大帝,不能放虎归山啊。
锋刃很遗憾地问:“你觉得珷和晨光,哪个更象虎?”
崇侯虎倒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