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手捧人头进入祖庙时,锋刃只有十五岁。父亲早死,少年即位。
铜臭与血腥味象永远挥不去的噩梦。
大牧站在左边。
锋刃将人头放在屋子中央的一个雪白的台子上,那人头半睁半闭的眼睛,被这微弱的震动惊醒,忽然睁开。锋刃愣了一会儿,缓缓道:“别担心,你不会死,你会获得永生。”那人头似乎听懂,狰狞的表情微微放松,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大牧已经取下项上的玉璧,放进台子一边的凹槽里,听到锋刃的话,抬头,看锋刃一眼,轻声“噤声”。
锋刃默默取下脖子上挂的玉璧,放到另一边的凹槽中,白色台子缓缓下降,然后地面闭合。
大牧与锋刃欠身退出神庙。
第二颗人头已呈上,鬼妹送入神庙。
惊弦顿时就开始发抖了,不不不!这个不行的!这我干不了。
鸟人来往于疆场,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然而惊弦始终只是一个侦察鸟人,她不过报告个战况,而且玄鸟帝国太平很久了,她出任鸟人时并无大战。现在让她亲手捧人头,她立刻止不住地两腿发抖。
锋刃无奈地轻轻按住惊弦的肩,结果惊弦受惊,一抖,躲开,只觉得那只刚摸过死人的手无比诡异恶心,她那一脸的嫌弃厌恶,让锋刃无语望青天。
第三颗人头是子启送的,惊弦发现,原来没有她的事,她终于不抖了。
这才有心情四处看看,然后再次联系素霓,这回通讯居然良好,素霓立刻回话:“我在路上。还要一个小时才能赶到。”
惊弦愣一下:“路上?你去了哪儿?你可能来不及了!”
素霓沉默一会儿:“我被文殊师叔关起来了,他才放我出来。浅蓝呢?能想想办法吗?”
惊弦低头,浅蓝被妈妈抱在怀里,已经受惊要哭。
众羌面无人色,都瘫坐在地,两眼呆滞不动。
独孤氏慢慢抱紧浅蓝,轻声问:“饿了吗?妈妈喂你吃奶吧。”今生最后一次了。
浅蓝点头。
独孤氏就跪坐在高台上,拉开衣服,给孩子喂奶。她低着头,温柔地看着怀里的浅蓝,面露微笑,轻声:“不怕,妈妈在这儿,妈妈一直陪着你,什么也不用怕。”
惊弦脸色惨白:“我没有办法,祭台上全是侍卫。”有办法的话,这些奴隶不知道逃吗?我一个弱女子啊,他们那么强壮都不敢逃!
素霓轻声:“拖下时间!”
惊弦焦灼:“我怎么拖?我能干什么?打扰祭祀是渎神,是死罪!”
子干与胥余送上第四五颗人头。
原来惊弦不是没事,她只是位置比较低,她要送第六颗人头。
惊弦一抬头发现祭司已将人头送到她面前,血淋淋的面孔正对着她,溅上血的一只通红的眼睛怒瞪着她,她“啊”地一声惨叫,就觉得身体发软,整个人就矮下去,缓缓坐倒在地,内心无限惊悚,嘴里一边惨叫一边挣扎着后退。
大牧满面怒色,然而……面对被吓哭的蛮夷部落妃子,他能怎么样呢?
锋刃过去抱住惊弦:“镇静,镇静!”
大牧怒道:“不得失仪!不得喧哗!”
惊弦全身颤抖:“我没事!我只是吓一跳!我……”
大牧眼看这个哆嗦得烂泥一样的女人,肯定是没法完成任务了,祭祀也不能中断,只得向锋刃道:“大帝,让她下去,别派别人吧。”
惊弦吓得:“我,我能行,我只是……”
鬼妹淡定地:“我替她送。”
锋刃向鬼妹点个头,表示谢了。看看惊弦,摇摇头,你可真忪包,你是不是天底下最没用的神仙了?然而内心却又微微怜惜,小可怜,我当年也吓得要命。
十五岁啊,他吓得要尿裤子了,他从没对人说,他使出吃奶的劲来控制自己的小便。当然,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的锋刃,已经杀人不眨眼了。
惊弦看着鬼妹淡定地接过人头盘子,缓缓向神庙走去,高贵威严地,内心微微酸涩,我出丑了……
然而这种淡定,我特么装不出来!
祭司要抱走浅蓝,浅蓝顿时大哭,独孤氏轻声:“我抱他去。”
两个祭司过来,要拉开母子。
浅蓝的父亲忽然间狂叫:“我跟你们拼了!”
一把抢过侍卫手中玉戈,向祭司砍去。那玉戈只是礼仪用品,虽然锋利却不结实,一下砍进祭司肩头,玉戈头就掉下来,只余一个棍子,他只能疯狂地挥舞一根木棍迎击涌过来的侍卫。好在侍卫手里的玉戈也只是礼器,一时间,祭台上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