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覆海走了,任无当慢慢垂下眼睛。
所以,没有这个意外,那一刻,她可能真的,就死了。
当然,她不怪洪开元。
洪开元说过,会陪着她。
生死相依,夫复何求?
那么,事情已经到了不顾一切求生的地步了吗?
帮助李耳做多少事,做多重要的事,也不能挽回他的杀意。
霍紫虚更是杀意已决。
这一场风波,只证明,他们要我死时,我就会死。所有努力一场泡影。
是的,到了不顾一切的时刻了。
我随时会死,第二次屠妖随时会开始。开元会因我而死,除此之外,他决定让我有尊严地死。
任无当慢慢取出一粒红丸,半晌,放入手环。
朱厌再次出现,冷笑不语。
任无当缓缓道:“我马上就会删除你,在这之前,你记住一句话,我会送你进入大罗天,当你再次醒来,你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夺取大罗天的最高权限,不管你是新建管理员帐户,还是破解帐户密码,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朱厌看着她,点点头。
任无当:“读取模拟程序,切割后镶入流感病毒。”
手环微热,治疗仪中一个透明的球体正被紫色的光谱不住扫描。手环将朱厌程序复制,然后分解成无数片段,将小片段镶进流感病毒中。透明球体里装的,正是流感病毒,低致病高传染性。紫光正在改造病毒的DNA,将朱厌程序的片段写入。
任无当看着朱厌:“你会被化成无数碎片,镶入病毒中,顺序码会一直寻找每一块拼图,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被拼好,但是,会有那么一天你能闯入主控室的大计算机中。没有杀毒软件能杀死你,因为,你已经分裂成无数块,你缺失一块时,其它部分还在,很快会有新拼图被传上来,源源不绝。你的目标,是夺取最高权限,如果你仍愿意的话,救我。”
朱厌依旧只是静静看着她。
任无当轻声:“我没有忘了你,我尝试过多次,五百年来,有四百年是在全息监控中度过。我没有放弃救你出来。”
朱厌轻声:“我恨的,不就是你不肯放弃吗?”
任无当点点头,喉咙象是哽住了,那一声:“我知道。”含糊而怪异。
紫光闪烁两下,扫描完毕。
任无当轻声:“再见。”
朱厌轻声:“我爱你。”然后消失了。
任无当呆在那儿,什么?
我听错了吗?
不不,朱厌你回来,你刚才说了什么?
程序已彻底删除,再也回不来了。
不,一定是模拟程序出了什么差错,不,不可能。
等再见到朱厌,他还会记得他曾经说过这句话吗?他不会,他是在扫描结束后说的,再见面的朱厌,没有这个记忆。不记得曾经说过爱我的朱厌,还是这个朱厌吗?
我不知道。
这个朱厌在被我删时,会不会感觉,我正在杀掉他?
会吧,如果不是将死,他永远不会说爱我。
他恨我,我知道。
任无当轻轻拿起那颗透明的珠子,五毫米直径,象孩子玩的玻璃球。其实还可以更小,这个大小,只是为了拿取方便。
这粒珠子,比核弹更可怕。
当年的朱厌,怒到不顾一切,也不肯去毁了核电站,如果当初,他掀翻的是核电站,神界已不存。
到了,最后一步了吗?
死亡就在旦夕间,屠杀随时会发生,开元将与我同死。
朱厌可能会毁了这个世界。
不,我不相信,朱厌没有疯,不管发生了什么,在他内心深处始终会有温软的一处。他恨我不肯放弃?所以,他才不得不挣扎吗?是吗?因为有彼此在,所以,我们才无法放弃挣扎吗?
与其相信,即将要对我种族进行灭绝性大屠杀的人会让这个世界更美好,我为什么不相信朱厌呢?
他说他爱我。
他没有疯,如果他真的疯了,我会唤醒他。如果不能,如果朱厌真的被逼疯了,这个世界就不值得珍惜了。至少,对我毫无意义了。
残酷至此,就连爱,也没意义了。
任无当轻轻一捏,玻璃破碎,无色的液体流淌在手上,缓缓蒸发。
任无当轻声:“朱厌。”
我们将永远在一起了。
这感觉,真奇特。
霍紫虚面无表情地听着陈玉鼎的报告。
朱厌会自动越狱。
糟的叶青玄还向他提供了大量学习资料,更糟的是程序朱厌有无限的记忆存储能力,还有超级学习速度,他学习一本书的速度几乎同存储一样快。
朱厌会自我复制。
从来没有一个模拟人会进行自我复制。人类的生殖欲望是受本能驱使,儿童的所谓可爱是一个生殖陷阱,即使这样,男性痴迷的依旧只是生殖行为本身的愉悦感,而非对幼儿的爱。最早的理性生殖欲望是老有所养。
模拟人没有动机进行自我复制,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复制品只会让自己的存在变成多余的。模拟人不会认为有一个复制品自己是多了一分生存希望,模拟人是有自我意识的,它的自我,就是我这个程序,我全部记忆。当你将一个模拟复制在另一台机器上,然后试图删除原来的模拟人时,模拟人依旧会痛苦哀求,不要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