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月婵。现在她也终于听明白张牧云跟她说的话了。她的反应,刚开始时其实并没少年想象得那么大。义兄说得没错,这年头女子无才便是德,柔柔弱弱态如娇柳的才算是好女儿。像她这样抬脚踢倒一排桌、挥手掀翻一头牛的,被人知道了果然便要嫁不出。说来也羞人,这些天中她也不是偷偷没想过;纵然失却记忆,一样心思通明,月婵知道像自己这样力大无穷,纵然男子有心想娶,却也惹人笑。不管你家中怎么举案齐眉,和睦和美,外人也要想象那闺门酷厉,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是不是总在家中挨揍。所以,张牧云前面那一番话,按他俩兄妹间这么多天来的坦然无间,倒也说得合适。只是,唯独最后一句……
把最后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回想了一遍,这位比她义兄想象还要强大高深得多的少女,却忽然一阵眩晕,脚下明明坦途却突然一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
还是那后悔着的少年瞬时反应,出手如电,一把将少女扶住。
“月婵——”
借这机会,他握着少女的胳膊,诚恳道歉:
“都怪我这张臭嘴!今后再不敢胡咧咧!”
道歉话儿出口,那女孩儿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微微挣脱了张牧云的把握,只顾往前赶路。
“唉……”
见得这样,张牧云心中难过,更怪自己鬼迷心窍。他心道:
“唉……好端端赶路,没事干嘛调戏起妹子。真是鬼使神差了!”
悔恨之时,还十分羞愧:
“唉……即使这只是一时失言,可是又怎生对得起湖那边未过门的妻子?”
这时这半大小子张牧云,又记起爹娘生前指腹为婚的湖西辰州亲事,心中也犹如打翻了调味瓶一般,五味杂陈,又愧又悔。
不过,幸好他本来便生性磊落,虽然自责,却也没太纠结。赶路多时,几近深夜,借着月光终于能看到张家村的村落轮廓,张牧云的心思已完全放到背上那口沉重的银袋身上。于是他居然又满心欢悦,这时倒是身后那一路默默缀着的女孩儿心事重重。一路上,月婵便一直在心中不停想道:
“他刚才扶了我,没只顾我拿的包袱……”
瞧她这心中所思,恐怕她那位牧云大哥,倒真是白担心思,多虑了!
闲言少叙。转眼进了村子,和先前的心思一样张牧云领着少女偷偷摸摸地从村边绕过,尽量不惊动乡邻。等一路悄悄回到自己院落,也不像以前那样先要进屋巡视瓢碗家什是否都还安好,而是径直奔到墙根下,取来那柄锄头,放下包袱,就在院中榆树下开始吭吭哧哧地刨坑,准备把这笔巨资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