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原先还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到后头不由变了脸,勃然大怒:“这样的事,你为何不先问过我?”
吉祥什么都好,唯独三番五次喜爱自作主张,叫燕淮忍无可忍。
他明白,不论哪一件事,吉祥自认所为都是为了他这个做主子的好,但于他而言,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好下属。
燕淮怒极,起身来回踱步,眉宇间笼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煞气:“所以你才不时说起她会出卖你我,原是里头还有这桩事!”
“属下知罪!”吉祥见他如此模样,便知谢姝宁还未提起过这件事,心头一时百感交集,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认起罪来。
燕淮怒意难消,一会想着谢姝宁是不是在怀疑那日吉祥的举动是他在背后指派,一会又暗自庆幸好在她平安无事。
他又想起那天在山上时,谢姝宁脏兮兮的睡颜,狼狈的模样,不由狐疑起来,那天夜里谢姝宁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睡……疑惑着,心里头却又隐隐松了一口气,兴许她根本就没把吉祥要杀她的事往他身上联系过……
他想着想着,禁不住猛地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刺了谢姝宁的那一剑。
回忆着谢姝宁如今较之旁人总显得苍白些的面色,他眸光微闪,心头一软,遂冷面看向吉祥,在霎时将怒意都尽数收敛,冷静地道:“你速去整顿铁血盟。”
见他一字不再提谢姝宁的事,吉祥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但命令已下,亦拖延不得。
于是半个时辰后,吉祥就骑马闯入了茫茫的夜色里。
谢姝宁这时正亲自在厨间熬粥,听到图兰匆匆来报吉祥走了,微微一怔,并没有多言,只同图兰道任他去。
至亥时三刻左右,粥终于熬好了,一掀盖子,香气四溢。
谢姝宁便伸个懒腰,嘱图兰去请燕淮来。
图兰应声而去,才走出没多远便撞见了正迎面孤身走来的燕淮。
远远的,谢姝宁听见了响动,便伏在窗边探头去看。黑漆漆的夜里,着了一身白的少年尤为显眼,似清瘦的孤鹤,在水面踏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白衣,却就不得不承认,他极适合这个颜色,谢姝宁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等到人走到近前,她才发觉自己似乎看得太久了些,匆匆收回视线专心致志看起桌上的粥来。
“小姐,奴婢在门外候着。”图兰将人领进了门,而后悄然退下。
燕淮略吃惊,只他们二人留在屋中,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不跟着,未免于理不合。
但这是谢姝宁的田庄,谁敢说三道四,更何况她今次要说的话,旁人听不得。她夜里才让图兰去请人,却不等到明日天明,也就是因为夜间人少,不易叫人撞见。谁知道,一向穿得颜色古怪的人,今日却穿了身比谁都干净的白。
她腹诽了几句,方才发现燕淮穿的是一身月白色。
衣裳古怪,似僧衣,也不知成国公府针线房上的管事妈妈,都是何等的高明手艺,竟做出了这样的衣裳……
两人面对面入了座,谢姝宁端起一碗粥搁到了燕淮面前,道:“世子慢用。”
燕淮微笑,并不动,只看着她面前的那一碗。
谢姝宁亦笑,一言不发将两碗对调了个位置:“世子莫不是怕我下毒?”
她年纪小,又生得好,在灯火通明的夜里这般一笑,纯澈又明艳,几乎要晃花人眼。
燕淮默默低下头去,道了谢开始吃粥。方舀了一勺粥入口,还没等下咽,他便尝到了一股要命的咸涩。他咬着牙抬眼去看对面坐着的人,一脸笑吟吟吃着粥,见他看过来还挑眉问:“世子觉得这粥如何?”
吃一堑长一智,她早料到燕淮不会轻易上当,这才先将未曾加料的粥捧到了他面前。
燕淮僵着舌头将那口咸得要命的粥给咽了下去,牵了牵嘴角:“人间美味……”
原来图兰那话,不是告诫,而是预告……
他这碗粥自然是难以再食,谢姝宁却慢吞吞吃了小半碗,这才准备说起正事来。
她今日原就不是真的为了请他吃劳什子夜宵的。
然而她要说的话才刚刚冒到齿边,她便看到燕淮掏出一张卷起的纸条遥遥递了过来。
他说,“八小姐养的鸽子,味道倒是不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