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春,虽说农活有得干,但比起午秋两季的大忙时节,人要舒服得多。不到十二点,人们干活就都回家了。各家,男人拾掇工具、零活,女人刷锅、洗菜,准备做午饭。秦忠良拿着砖块正在哧溜哧溜地磨着锄头和铁锨上的粘土、铁锈,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熊猛气呼呼地站在他身后,忙站起来问:“怎么了?气得像吹猪一样,跟谁怄气呢?”
“没跟谁怄气,跟我自己!”熊猛气头十足地说,“队长,我问你,咱河沿上的树有没有我熊猛一家人的份?你想砍给谁就砍给谁?那河沿的树,他大牛栽一棵了吗?他凭什么砍?你要承认有我们家的一份,我今天就得扛一截走!不然的话,咱们到大队说理去!上面年年号召绿化绿化,你却让他任意破坏,你是不是认为你当队长厚底鞋扎不着脚后跟,没有人敢怎么你?”熊猛盛气十足,咄咄逼人。
秦忠良也曾想到过:砍队里的树给大牛盖房子,会不会有人不理解说长道短?但他又信心十足地认为:甭管怎么说,大牛也是姓秦的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随李婶离开了大秦庄,现在遇到了自己无法解决的困难事,回到大秦庄也算认祖归宗,砍掉集体的一点树,把大牛的房子盖起来,把媳妇娶过来,也算大秦庄的人又做了一件善事,好事,成人之美的事;一些不理解的,只要把事情解释开,相信大家会原谅的。但使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熊猛竟到家门口责怪自己,兴师问罪,他虽说心里也很生气,但他还是压住了火,心平气和地对熊猛说:“兄弟先消消气,听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后,你有气再往我身上撒,好吧?李婶在长丰叔死后分单干的时候,耕呀种呀,难为得没有办法改了嫁,把大牛带走,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大牛也算三十岁的人了,他的继父不愿为他的婚事出一分钱,他才回来找大秦庄的爷们、娘们、哥嫂、兄弟们帮忙盖两间屋,娶上媳妇成一家人。我不能自己说心肠好,但我实在不忍心让大牛为了一点小小的困难,娶不上媳妇打光棍,把一桩婚姻拆散,男女各奔东西,痛哭流涕!我没通过大家的同意,自己作主,让他砍了队里的树,这个责任我承担,蹲监坐牢,我去!集体财产有你家庭的一份不假,大秦庄的每家每户、每个人都有一份。你如果要你的一份,可以扛一截回家,你看怎么样?”
听到争吵声,全庄的人,首先是近处的,都围了过来,秦忠良门口人山人海。
“抬一根走!有俺的一份!”熊猛的媳妇秦灿灿带着女儿越超,到大牛门前抬着一根棒就要走。其他人也都到了大牛门口。
“放下!”秦高大喝一声,“抬走也得分好才能抬走,算算你该分多少!全村五百零七口人,二十根棒,最少也得二十五口人才能分到一根,你家有恁么多人吗?”
“我该多少拿多少!”秦灿灿放下手里的棒,对闺女越超说,“到咱家拿锯锯断!”
人们怒目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