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内燃着红烛,一眼望去,尽是喜庆的红色。
新娘子端坐在床沿,头上盖着红盖头,桌案上则放着专门挑开红盖头的用具。
苏咏霖径直往前,一屁股坐在了赵惜蕊的身边,把赵惜蕊弄的身子一抖,好像是被吓到了。
“怎么,被吓到了?”
苏咏霖温声问道。
“只是有些意外……官人怎么不按照习俗来?”
赵惜蕊的声音带着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紧张吗?
“些许习俗管得了天,管得了地,还管得了你我的婚房之中?若你我连婚房之内都做不了主,那也太过于无奈了吧?”
苏咏霖呵呵一笑,也不去揭开红盖头,直接半个身子躺在了软软的床上,舒服的喘了口气:“从凌晨到现在,折腾了一天一夜,累坏了,你也是吧?”
“我还好……后面只是坐着。”
“坐着也是很累的。”
苏咏霖直起身子,伸手缓缓揭开了赵惜蕊头上的红盖头,一张略施粉黛清丽可人的脸庞便出现在了苏咏霖的面前。
“官人还真是特立独行。”
赵惜蕊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只是吐槽般的来了一句。
“对你而言可能比较新颖,不过很快你也就能习惯了,没有什么是我这个生在南国却来北国造反的私盐贩子干不出来的。”
苏咏霖哈哈一笑,盯着那张清丽可人的面庞看了一会儿。
赵惜蕊稍稍移开了视线,有些不好意思。
“官人一定要这样看着我吗?”
“那当然,你是我的妻子,我为什么不能正大光明地看着你?”
苏咏霖直接上手,双手抚着赵惜蕊的脸,很开心。
苏咏霖的开心,赵惜蕊似乎也感受到了。
被苏咏霖双手捧着脸,赵惜蕊羞的不行,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苏咏霖,眼睛四处乱瞟,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还好,苏咏霖肚子咕噜一声响,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饿了。”
苏咏霖收回双手,笑呵呵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桌子旁,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食物。
“从早上起就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饿得慌,你呢?”
“我不饿……”
三个字刚说出口,咕噜一声,赵惜蕊的肚子也响了。
然后小脑袋就深深地低了下去,小小的缩成一团似的,相当的有趣。
苏咏霖哈哈一笑,走上前弯下腰,把赵惜蕊的手捉住,握住,把她缓缓地拉了起来,又牵着她的手坐在了餐桌前。
“此处没有旁人,是咱们夫妻第一次同桌而食,不要担心,也别藏着掖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这样说着,苏咏霖先伸出筷子夹了一只大肉丸子塞进嘴里,美美的咀嚼了起来。
赵惜蕊看着苏咏霖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稍微愣了愣,然后咽了口唾沫,没忍住美食的诱惑,就伸出筷子夹了一块炖羊肉送到嘴里,旋即用衣袖遮住半张脸,似乎不像让苏咏霖见到她吃东西的模样。
苏咏霖也不在意。
赵惜蕊显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单单吃饭未免太过尴尬,于是苏咏霖便主动拉开了话匣子。
“这样美味的菜式,也只有结婚这种特殊的时候我才能吃到了。”
赵惜蕊好奇地看着苏咏霖。
“怎么会呢?官人乃是河北之主,虽然生活简朴,也不会这些东西都吃不到吧?”
苏咏霖笑着摇了摇头。
“想吃当然是能吃,但是我平素都是在军营度日,军队里不讲究这些,军队里讲究的是快速,方便,饱腹,这些菜式太复杂了。”
“那军队里平时都吃些什么?”
她显然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比较单调。”
苏咏霖指着桌上的菜式笑道:“这些是想都别想,火头营的老火头们能得空给士兵们做一顿饼食就很不容易了,忙碌的时候,稠菜粥是好的选择,直接把麦子蒸熟吃了也是常事。”
“麦子蒸熟吃了?”
“嗯,就是那种没有脱壳的麦子,加水蒸熟,一碗一碗地吃下肚,配菜也很简单,一些盐腌菜,偶尔能有些油水,配一些腌肉,每个月能吃个三五次,当然,管饱,绝对不会吃不饱。”
苏咏霖笑着说道:“我对每一个士兵的承诺就是绝对让他们吃饱肚子,绝对不让他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打仗,不过想要在此之上更进一步,难度就很大了。
大多数人都喜欢吃饼,把饼做主食,可是这太费功夫了,把麦子磨成粉,再把粉做成饼,炊饼啊,汤饼啊之类的饼食,只有军队在驻地里不打仗的时候,火头军才有时间。”
“这样啊。”
赵惜蕊缓缓点头:“那官人平常都和军士一样吃那种麦饭和盐腌菜吗?不吃别的?”
苏咏霖点头。
“我自己制定的军法,军队里从主帅到士兵都吃一样的伙食,只有打了胜仗和立功可以加餐,既然是我这个主帅规定的,那么作为主帅就更要以身作则了。”
“以身作则。”
赵惜蕊微微笑了出来:“难怪官人成为光复军第一名将,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虚。”
“光复军第一名将……虚名罢了,我不在意,我只在意能不能打胜仗,能不能推翻金廷。”
苏咏霖又连吞两个大肉丸子,然后笑道:“军士们吃饭都比较快,我也和他们一样,吃东西的速度就非常快,甚至可以用粗鲁来形容,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会的。”
赵惜蕊立刻摇了摇头:“官人,我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那你会在意什么?”
苏咏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把一块肉送到嘴里,边咀嚼边看着赵惜蕊。
“我会在意官人是否真心待我。”
赵惜蕊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苏咏霖,没了之前的羞怯。
苏咏霖也稍稍认真了起来,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赵惜蕊。
新婚之夜夫妻两人的第一次交心,意义非凡。
“如何才算是真心对待你?”
赵惜蕊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我希望官人不要独力扛着,把所有忧愁苦闷都藏在心里,可以告诉我,虽然我不能帮官人解决疑难问题,可至少能让官人心里好受一些。
以前爹爹也是这样,不管有什么事情,只要是不开心的,都会藏在心里,对着我只有笑脸,好像没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背着我却愁眉苦脸,长吁短叹,他以为我看不到,但是我都看到了。
看不到也就算了,可是偏偏我能看到,那么我就会忧心,我就会很担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对爹爹是不是有危险,对家人是不是有危险,我会胡思乱想,难以入眠,那种滋味真的非常难受。”
赵惜蕊双手放在胸前,像是祈祷般地看着苏咏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