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巅，山风呼啸，无垠的星河在天空之中闪耀着，劳恩小口地将自己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神态优雅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轻抚着自己的战马：“汉迪尔，吃饱了么？”

精灵战马重重地点头，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碗底，朝着莱恩打了一个响鼻。

“它是在夸奖你做得汤好吃~哈哈哈~”劳恩细心地帮助自己的战马梳洗着它的鬃毛，笑道：“很少有东西能得到汉迪尔的夸奖了，对了，你的战马呢？”

“给同伴骑了，让他们能够逃出生天。”莱恩看着自己链甲上的大量缺口和破损，心想这件护甲可能很难再修了，他需要一副新的甲胄。

“战马是骑士的一半生命，你愿意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别人？”劳恩马上意识到，当时那伙人类所面临的危局是如何危险。

“这是属于骑士的誓言不是么？保卫国家，保卫领地，保卫亲人。”莱恩不太好说是因为自己流连驻守军队的军记导致没发现外面的情况，于是换了一个口吻。

“正是……现在的骑士们很难有这种觉悟了，在他们看来，女士的教导都不如他们的性命和前途重要，昔日的骑士美德已经成了束缚他们敛财和上位的枷锁。”劳恩反而被莱恩引开了注意力，他斟酌了一下，还是主动开口了：“知道前几个月爆发的马林堡之战么？帝国和布列塔尼亚的战争？”

“知道一点，听说……最后你们和帝国和谈了？”莱恩稍一思索，心想既然劳恩主动说起这个，那自己正好打听一些东西。

“和谈？切，是和谈，看上去很美，可是你知道么？事实是布列塔尼亚输了。”劳恩摇头，脸上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点鄙夷：“从头到尾都失败的战争，开端失败，过程失败，结果也是失败的，如果不是帝国皇帝给我们留了一些脸面，还不知道他理查能不能坐稳王位。”

“能，详细说说么？”莱恩来了好奇。

眼前的这个人是布列塔尼亚的大贵族，而且是身世最为显赫的三大家族之一，这三大家族的血脉都可以追溯到开国骑士王亚瑟的身上。

这三大家族分别是“跃立雄狮”“红色火龙”和“纯白天马”，大部分的骑士王都出自这三大家族。

扯远了，还是听听眼前的这位大贵族怎么说的吧。

“当接到马林堡大公舒尔茨的邀请后，我们的骑士王‘老虎’理查德在五车金币的诱惑下头脑发昏，决定率领军队出动，随之而去的还有大量的流浪骑士和游侠骑士……还有那些佃农组成的步兵团和弓箭手。”劳恩摇头，看向远方：“除此之外，各大公爵都少有响应甚至拒绝响应。”

然后劳恩“嘿”了一声：“你知道么？安特里阁下居然只派出了四名游骑兵和十四名军士、五十多个农夫组成的军队响应号召，连一个骑士都没派。”

“哈~那是肯定的，温福特公爵阁下和帝国还有马林堡之间贸易频繁，他肯定不愿意和帝国之间把关系闹僵。”莱恩马上就听出了使命骑士的弦外之音：“而且一个骑士都不派，这意思相当明显啊。”

“所以，本来这场战争是不用打的，真正的骑士们没来，那些满脑子热血和立功念头的年轻人晓得什么？他们真的以为对面的帝国军队和他们平时镇压的农奴起义一样？”劳恩好像没有听见白狼骑士话中有话，他摊开双手：“结果就像你知道的，原本只是对峙的帝国和布列塔尼亚却因为一群急于立功的年轻人争先恐后地冲入帝国军阵而真正地开战了。”

莱恩深以为然地点头，他知道劳恩看出了骑士王国出兵的核心理由：这次出兵本应该是武力威慑，可是却因为种种原因莫名其妙地开战，可谓是损人不利己的结局，这叫做开端失败。

“前后军队严重脱节，当骑士们一窝蜂地冲向帝国长戟军团的时候，后面的长弓队甚至都还没进入射程之内，没有足够的骑士们指挥，那些农奴步兵团晓得什么？乱成一团，乱七八糟。”劳恩叹气：“在理查德陛下还在下令重整军阵之前，帝国皇帝卡尔-弗朗茨陛下就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战机，他亲自率领瑞克禁卫朝着混乱的布列塔尼亚军阵冲锋，两个来回之后，那些农奴们已经彻底溃败了。”

莱恩明白了，这个叫做过程失败，大部分骑士冲入帝国军阵中，面对严阵以待的长戟军阵肯定占不到便宜，势必陷入泥沼，而骑兵一旦陷入长枪阵的持久战中就难以为继，那么这个时候，作为骑士王的理查德最多剩下一部分亲随骑士和护卫，此时，战场的形势已经完全无法逆转了。

“至于之后的和约……”

就在两个名字同为雄狮的骑士相谈甚欢的时候。

帝国首都，布伦瑞克。

金碧辉煌的皇宫四周矗立着高耸入云的雕像，帝国开国皇帝查理曼大帝和十二位加洛林骑士的雕像站在皇宫的四周，查理曼大帝的雕像一手持剑，一手捧书，神色自然地目视前方。

高达五十米的皇宫宫门上每一处都刻着古老的历史壁画，从查理曼大帝起兵开始，到奠定人类矮人盟约的“长须之战”，到消灭绿皮大军的黑火隘口之战，再到他打败死灵之主纳加什的瑞克河之役，最后是第一次混沌入侵的壁面，查理曼挥动圣剑，和“统一者”莫卡对决的场景。

人类帝国的皇帝，卡尔-弗朗茨-弗雷德里希正在自己的书房里面写字。

“布列塔尼亚固然在马林堡之役中失败，可那是因为主力未出，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人类同胞，我亦不希望我们的骑士朋友和我们反目成仇——仅仅是可能性都不希望。”帝国皇帝正在自己的书案上使用鹅毛笔和羊皮纸写着：“帝国太大，朋友太少，四面接敌，这种情况下，帝国必须尽可能地团结稀少的盟友，圣杯骑士团的力量是必要的。”

“选帝候们欺我年幼登基，在议会上多次为难于我，是希望我能够放权，不过在血松林大捷和四处平叛胜利之后，面对骑士王国的这一场胜利终于让我暂时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卡尔-弗朗茨尚在书写，外面传来了通报声，一位近侍小步走近：“陛下，海因里希将军到了。”

“请他进来。”皇帝抬起头，他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三十多岁，声音厚重有力，身上威势惊人，相貌俊朗，极具朝气，双眼明亮，好似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是！”

过了一会儿，全部武装的帝国伯爵海因里希-弗伦斯来到了皇帝的书房，单膝跪地：“陛下，选帝侯们已经抵达帝国议会。”

听到“选帝侯”三个字，皇帝的手指略微抖动了一下。

“嗯，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皇帝起身，看着五彩的琉璃窗外透入室内的缕缕光线，叹气：“战争从未停止过，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未来的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