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一缕晨曦穿透薄薄的云层,照在了四合院的斗拱飞檐上。
四合院忙碌了起来,杨师傅将锅里烧上热水,取出百合与莲子放入碗中。
鸳鸯浇花,雀儿洒扫,都放轻了动作,偶一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鸳鸯悄悄地指了指东厢,比划了个手势。
雀儿偷笑,摇摇头,也比了个手势。
鸳鸯看看自己手里的三,再看看雀儿手里的二,无比惊愕地张大了嘴。
绿珠从南厢走了出来,顶着一对厚重的黑眼圈,清了清嗓子。
鸳鸯与雀儿赶忙放下了手势,小声地道了声绿珠姐姐,见她憔悴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关切地问她是否没睡好。
当然没睡好了,两个熊孩子晚上吃多了,精力充沛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在床上蹦来蹦去,地板上跑来跑去,大白小白也加入战斗圈,一喊瞬觉就要娘,绿珠也不敢喊了,就由着四小只闹,闹到最后,全都趴在地上睡着了。
绿珠都不知四小只是几时睡着的,她自己熬不住先歪在椅子上眯过去了,睁眼时四小只已没了动静,屋子里一片狼藉,像被打劫似的。小白趴在她的胸上,一边打呼噜,一边哗啦啦地流着口水,大白、景云、望舒横七竖八地躺在柔软的地毯上,没盖被子,却也没冻坏,身体棒棒的!
绿珠把景云抱到了床上,去抱望舒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抱不动!
最后的最后,还是把杨师傅吵醒了,二人合力将这小秤砣抬到了床上。
抬完后,俩人的半条胳膊都快废了……
“我去看看主子起了没。”绿珠打了个呵欠,晃晃悠悠地去了东厢。
东厢内,乔薇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因记挂两个孩子,所以哪怕困得要命也还是被生物钟催醒了。
半梦半醒间,乔薇做了一个梦,梦见她醒了,动了动身子,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就像被车轮子给碾过似的,酸痛得她觉得都快不是自己的身子了。大冬天,天儿凉,一个人睡时总觉着被子不够暖,此时被某人紧紧地抱在怀中,肌肤毫无间隙地相触,她像是进了一个火炉,浑身都被点着,她想抬抬胳膊,把这大炉子推开,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当然这是梦境,真相却是她的确困得要命,某个不可言说之处也的确红肿得有些过分,但她一点也不腰酸背痛,相反,还感觉棒棒的,舒适又满足,从未有过的满足。
乔薇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睡过去之前准备好的台词“像被大卡车碾过”、“浑身酸痛”、“我都起不来了”、“手指头都不是自己的了”……一个也没派上用场。
她现在可以打死一头猛虎。
乔宗主的脸更红了,红得可以滴出血来,悄悄地睁开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浓浓的眉毛,睫羽浓长,鼻梁直挺,嘴唇红润,皮肤好得如美玉一般,惹人想咬上一口。
乔薇忍住了,微微挑开被子,看了看二人交缠的身子,那香艳的画面,刺激得她鼻血都差点喷出来了。
她赶忙盖上被子,不敢再往下看了!
可她管住了眼睛,却管不住脑海中汹涌而来的记忆,彻夜缠绵,她在他身下一遍又一遍,羞人的喘息与低喃,眼泪都流了出来……
乔薇羞得不行了,那个人可能真的不是她!
“还在回味呢,乔宗主?”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在头顶,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听得乔薇整个小身子都怔住了,大眼睛狠狠地眨了记下,闭上眼,装睡了。
姬冥修轻轻一笑,早在她睁眼的一瞬他就醒了,占了他一大早便宜,现在却想装睡?
姬冥修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禁了他这么久,一个晚上可补不了。
“爹爹!爹爹!”
恶魔般的声音响在门口,姬冥修顿住,侧身而下,拉过被子盖紧乔薇,随手拿过面具盖上。
望舒光着脚丫子跑了进来,她被尿尿憋醒的,尿尿的时候想起了爹爹承诺的糖葫芦,便再也睡不着了:“爹爹!十七哥哥回来了吗?我的糖葫芦呢?”
姬冥修不动声色道:“十七哥哥去买了,很快就能回来,你先回房,让绿珠给你换身衣裳,别冻着了。”
望舒确实有点冷,就想像往常那样爬进爹娘的被子,姬冥修忙拉住了她:“娘亲昨晚没睡好,先别吵她,你去找哥哥。”
“哥哥还在睡呢!”望舒嘀咕,看了看在爹爹怀中酣睡的娘亲,眼睛睁得大大的,“娘亲是大人了你为什么还要抱着她睡呀?”
“因为……”
“是不是你好喜欢娘亲呀?”望舒打断了爹爹的话。
姬冥修宠溺地点点头。
望舒有点小吃醋,歪了歪脑袋,道:“爹爹也抱过我睡,爹爹是不是也好喜欢我?”
姬冥修揉揉她小脑袋:“当然。”
望舒又开心起来了。
那边,绿珠进了东厢,见这小家伙竟然站在这里,吓得心脏都险些跳出嗓子眼,忙将小家伙哄了下去。
孩子醒了,俩人想再干点什么几乎没可能了。
姬冥修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起身穿了衣,从耳房洗漱完出来时,乔薇已经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穿戴整齐了,一本正经地道了声早,一本正经地进了耳房,又一本正经地去了南厢。
姬冥修失笑。
屋外,燕飞绝来了,使了个眼色。
姬冥修会意,迈步去了书房。
他的一身神清气爽,燕飞绝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某人昨夜想来是风流快活了,满眼都写着春风得意。
姬冥修坐下,语气一贯的清冷:“如何?可查出是谁了?”
燕飞绝敛了敛神色,道:“那家伙狡猾得很,寻常暗器对他没用,十七与他交了手……让他逃了。”
说逃其实有些夸张了,那人并非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倒更像不像与他们纠缠了,于是尽快抽身离去了。
姬冥修道:“能在十七手里全身而退的人不多,你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可看出他用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燕飞绝摇头:“没有。”
姬冥修淡道:“江湖阅历不够啊,燕大侠。”
燕飞绝吹胡子瞪眼,如果有胡子的话:“是我江湖阅历不够吗?你叫姬无双去看,你看他能给你看出个什么名堂?”
事实上,他已经让十七把那人用的招式比划给姬无双瞧了,可姬无双也没能准确地说出对方的来路,他加上姬无双,不说对江湖功夫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还是不会认错的,尤其这种能在十七手中占得便宜的高手,就更该出自显赫的门派,譬如剑盟素心宗之流,而这些江湖大派路数,燕飞绝可谓是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都能猜出来路。
而那个黑袍人,完全没有任何他们俩所熟悉的门派招数的影子。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又不是大梁人。”燕飞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南楚。”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你联系一下易千音。”
易千音的魔教在南楚,如果对方真是南楚的高手,易千音应该能够看出来路。
怕就怕,他也不是南楚人。
燕飞绝很快也想到了这一层,按理说对方是沐小将军的护卫,就该是南楚的高手无疑了,又何必找易千音确认一番呢?除非,少主是在排除他是南楚人的可能。
“少主,你怀疑他不是南楚人?”燕飞绝问。
姬冥修眸光幽静道:“素心宗北连大梁,南接南楚,在两国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除了素心宗的几位长老,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打得过十七。”
燕飞绝恍然大悟:“哦,你是说那几个长老提前出关了?”
姬冥修无语地看了燕飞绝一眼。
燕飞绝摊手:“你难道不是那个意思?”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了窗外:“南楚神将府与隐族有过来往,这次,更是得了一只隐族的云貂,你说那只貂是谁给他的?”
燕飞绝看傻子似的看向姬冥修:“你不说了是隐族吗?”
姬冥修快被燕大侠的智商气得没脾气了:“隐族的谁呢?”
燕飞绝无辜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将府的人。”
姬冥修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
“总不会是那个黑袍吧?”燕飞绝好笑地摆了摆手,忽然,笑容一僵,“真是他?他来大梁做什么?还来追杀你?”
黑袍一共出现了两次,每次姬冥修恰巧都在,自然,便让人觉着他是冲着姬冥修来的了。
燕飞绝纳闷:“你怎么树敌树到隐族去了?”
这也是姬冥修困惑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仇家多,但隐族的人,他从未招惹过,要说是神将府请来的外援,倒不是没可能,但这么做的前提是南楚想要吞并大梁,便先自大梁的权臣下手。他可不认为对方会为了两个女人之间的龃龉就如此兴师动众,二师妹还没重要到这个程度。
若果真是想朝他下手,最好的办法是刺杀,而想成功地刺杀他,就必须先杀死十七与燕飞绝,而从他与二人交手的情况来看,他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也就是说,他暂时还不想杀他。
不想杀他,又为何要跟踪他?他跟踪的到底是不是他?
如果是他,对方图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对方跟踪的人便是乔薇,这就更奇怪了。
他背后好歹有个姬家,一个乔家千金,有什么值得隐族惦记的呢?
姬冥修陷入了沉思。
燕飞绝叹道:“可惜海十三不在啊,他在就好了。话说他都去那么久了,怎么还没递个消息回来?不会是已经有了眉目,你们却都瞒着我吧?”
姬冥修淡淡地看向他。
燕飞绝哼道:“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们又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
什么都瞒着他,连少主被人睡了也瞒着他!
少主知道了孩子的真相,也蔫坏蔫坏地瞒着他!
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他说漏嘴,少主能知道自己在外头播过种吗?!
一群恩将仇报的家伙!
燕飞绝这回是冤枉姬冥修了,姬冥修确实已许久没收到海十三的消息,最后一次收到海十三的信是在南楚访梁前不久,知道海十三去了海上,如今已过半月,音信全无。
“别是被人给抓了吧……”燕飞绝摸下巴。
姬冥修一记冰冷的目光打了过去。
燕飞绝的乌鸦嘴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曾有个江湖大派花重金建了一座邀月塔,他站在塔上,随口道了句这塔牢不牢啊,别哪天给塌了吧,结果没几天,邀月塔真的塔了。
又有一次,凤倾歌将青楼的生意开到了扬州,凤倾歌一手媚术修炼得出神入化,人称媚音仙子,经她手调教的姑娘,几乎没有不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她的青楼开在哪儿,哪儿的同样就得倒闭,无一例外。那次扬州的青楼开张,燕飞绝去捧场,一进门便来了句“这边儿上全是青楼,你开青楼堆儿里不怕没生意啊”。
笑话,凤倾歌的青楼会没生意吗?她次次都开青楼堆儿里,次次都把人逼得没生意,然而这回,也不知是倒的什么霉,扬州爆发疫症,她楼里的一个姑娘染上了,消息没捂住,给传了出去,那之后,真没人敢上她青楼了。
凤倾歌开了那么多年青楼从没这么倒霉过,简直要恨死燕飞绝了!
燕飞绝知道江湖人称他暗兵之王,却不知道比起暗兵之王,更多人称他燕乌鸦。
燕乌鸦又乌鸦嘴了一把,姬冥修想把他轰出去。
遥远的海域,大雾茫茫,海十三率领着船队在迷雾中穿行,他打探了许久才终于打探到当初那伙人的踪迹,那伙人顺着江流进入了海域,海十三一座座海岛找过去,渐渐地到了大梁的边缘,再走过这座岛,往外便不是大梁朝的领海了。
海上匪患众多,海十三雇佣了一支厉害的水师。
其间倒是果真遇上几次海匪,都被水师给打跑了。
但水师的军师在一次打击海匪的战斗中光荣牺牲了,剩下的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愣子,连海域的方向都辨不明白,更别提告诉他前方究竟是一座什么岛了。
海十三硬着头皮上了岛,本想着好生与人交涉一番,他只打探消息,并不烧杀抢掠,然而令他震惊的是,岛上的人讲的不知什么话,熟悉几十种方言的海十三愣是一个字没听懂!
那群人见海十三身后带着一支全副武装的水师,以为海十三是来截岛的,纷纷抄起家伙,朝海十三杀了过来。
海十三的水师不是吃素的,将那伙原著居民打得落花流水。
就在海十三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岸边忽然停靠了一艘小船,从船上跑下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穿着兽皮、踩着皮靴、留着长发的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咚咚咚咚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大地抖动了,飞鸟惊走了,海水掀起狂潮了,地动山摇,风惊浪啸,如同海震了一般,整个水师都被震得东倒西歪!
海十三见状不妙,拔腿就跑!
他跑上了一艘应急的小船,这艘小船的设计十分独特,一桨能抵三桨的力,按理说是能逃掉的。
偏这时,海面忽然刮来一股妖风,吹得海十三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这喷嚏真的是好大好大,海十三身子一抖,船一歪,栽进海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