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凯之这样说的?
猛地,王养信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颤,如遭雷击!
这……这……
他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似乎转不过,已经彻底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陈凯之对陈公说,王养信是个不错的人,我和他是好朋友。
王养信对陈公说,陈凯之猪狗不如,最喜欢背后说人是非,阴险狡诈,厚颜无耻,臭不要脸。
那么……陈公呢……
陈公从两个人的言行里,会看出什么?
王养信很努力地张口:“陈公……我……我……”
他连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呼吸沉重。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啊。
那陈凯之如何会不知道自己是陈公身边的人,书吏,虽然卑贱,却和宦官一样,因为能够和皇帝或者是大臣身边朝夕相处,而且时刻在旁伺候,所以他们往往是皇帝或者是像陈公这样的大臣所信任的人。
王养信上次去待诏房,这么多翰林们捧他,其实也正是因为如此罢了。
正因为这份信任,是陈凯之无论如何表现,也是无法相比的,陈凯之属于陈公下级的下级的下级的下级,身份悬殊,是上下的关系。而王养信呢,虽然身份比陈凯之更显卑微,可所处的位置,却永远都在陈公身边,所以单以信任而言,陈凯之只怕给王养信提鞋都不配。
所以……
王养信真是万万想不到的是,陈凯之在陈公面前说的竟是自己的好话!
如此一说,那今日自山上回来,陈凯之肯定早就料定了他定会不安,也料定了陈公可能会问起这件事,所以……陈凯之当初对他的溢美之词,是早就为他所挖的陷阱,如今恰恰成了一柄剑。
此剑一出,王养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挣扎,拼命的挣扎,他以为陈凯之一定是对陈公说了什么,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挽回陈公的信任,想要挽回,就必须攻讦陈凯之。
而这……恰恰是个天坑啊。
“陈公……”王养信又开始声泪俱下,这一次,他是真的哭了,眼泪啪啪落下,绝不虚伪,他哽咽着,眼里泛着泪花:“陈公……这一切都是陈凯之的阴谋,陈凯之乃是无耻小人,陈公……陈公不可上了他的当啊,这是以退为进,他夸赞我是假的,实则……实则却是想要害我,陈公……此人城府深不可测啊,学生……学生……”
陈一寿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眼眸里甚至渐渐溢出了几许讽刺之色。
王养信这苍白的辩白,在他看来,实在是无比的可笑。
主动攻讦陈凯之的是你。
骂他是小人的还是你。
可陈一寿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却是陈凯之为你王养信唱赞歌。
人心……还真是险恶啊。
陈一寿甚至在想,那陈凯之若是知道在这里,王养信疯狂地攻讦着他,一定会寒透心吧。
“好了!”陈一寿笑了笑,要捡起案头上的奏疏,似乎想继续票拟,一面俯身,眼睛看都不再看王养信,口里则道:“你退下吧,这里不需你伺候了。”
王养信打了个寒颤,他哪里敢走,今日这事不说清楚,他就真的完了。
他依旧是跪着,痛彻心扉地道:“陈公,你听学生解释,听学生解释啊,这陈凯之卑鄙之处就在于此,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故意为学生……”
陈一寿终于再次徐徐地抬眸,可心里已感觉厌恶到了极点。
陈凯之和王养信,今日在他面前的表现,可谓两个极端。
一个是不卑不亢,说起别人,尽力的宽容。
另一个却是声泪俱下,不断的攻讦着别人,想要将那个说自己是个好人,将自己当做至交好友的人置之死地。
于是他虎着脸道:“下去!”
“陈公……”王养信抽搐,还想用尽一切办法来解释。
“啪!”突的,陈一寿将案牍上的镇纸一拍,面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怒色。
他双目如刀,此时这温文尔雅的内阁大学士,却是尽显威严,他狠狠地瞪了王养信一眼,那眼中掠过的是无尽的鄙视和厌恶,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滚下去!”
滚……下……去!
听了这三个字,王养信面色蜡黄,像是一下子浑身被掏空了一样,双目无助又空洞地看着陈一寿,这时……他的哭声终于戛然而止了。